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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民国里的蜜月行(夔儿)

夔儿

本文原刊于《举目》58期

      (编注:《大山里的情人节》刊于《举目》49期,记载着80后的海归夔儿,在破陋与真情中,与当时的男友,过一个特殊的情人节。此文是继“情人节”之后的“蜜月行”。)

        终于,我和文兵结婚啦!经历一场结婚大典的“折腾”之后,我们开始了期盼已久的蜜月之旅,目的地是东南亚的柬埔寨。

       我知道这有点不寻常。所有人在知道我们要去柬埔寨度蜜月后,都会劝说半天、担忧半天,最后还是没法理解,说我们是“神经病”!

        其实,原本文兵想去英国,我想去希腊,苦于一直决定不下。最后,索性去个特别之处。
我们之所以认为柬埔寨特别,是因为听说昔日这个缔造吴哥文明的强大帝国,如今沦为全球最贫穷国家之一,有30%的贫困人口,而且整个国家竟要靠几百个大大小小的NGO(Non-Government Organization,非政府组织)支撑社会民生。

       我们带着满肚子的好奇,飞机已经在首都金边着陆了。

       下了飞机,只走了一小段路,就是海关闸口。旅客们分列几队,逐一通过。闸口的玻璃窗上贴著英文字板:“Nothing to pay here(无任何费用).”我和文兵正议论著这句话,到我们了。检察官居然用中文跟我们说:“两块钱!”文兵很快反应过来,用英文说:“布告栏上不是说, 没有任何费用的吗?”检察官瞪了瞪我们,很无奈地盖了戳,把护照还来,放我们通行。

       原来,柬埔寨工资很低,海关职员会利用各种机会贪污。对于外国旅客,他们常会索要几美元。中国人一般都会给他们,以图方便。看看,他们居然都会用中文管我们要钱。这样不公义的事,我们绝不妥协!

       从机场出来,就感受到柬埔寨的“热情”了。5月的柬埔寨正逢旱季,烈日当头,日平均气温33摄氏度。好在植被茂密,尤其是国花凤凰花橘红灿烂,开得正艳。

       许多司机很友好地前来搭讪,招揽生意。我们坐了一辆Tutu车(当地流行的摩托三轮车),向酒店驶去。

       第二天,我们从金边出发,去往Siem Reap市,准备参观吴哥窟。这两个城市之间有条交通枢纽──国家6号公路。全程约300公里,可我们的大巴车,却开了整整6个小时。所谓的国家6号公路,居然是在沙土路中铺的一条自行车道的柏油小路。

       一路上穿过一片片低矮的乡村。透过车窗看去,屋舍是高脚楼的造型,为了尽量远离下面小池湾里的蚊虫。连成片的庄稼地,没长什么东西,因为旱季之前刚刚收过一 季稻谷。孩子和妇女,懒散地坐在门前,光着脚丫,晒得黝黑。每几百米,就会有个可供烧香敬佛的祭坛,成为最光鲜靓丽的风景。

       “他们的孩子没有书念吗?”“大人没有事情做吗?”“他们是真的信佛吗?”我们一路议论著。

       到了Siem Reap车站,一大堆司机上来围住我们。柬埔寨的就业率很低,加上国民文化程度低,做Tutu车司机是少有的出路之一。我们把酒店地址拿出来,有个小伙子说知道路,我们就上了他的车。

       小伙子叫Nang,长著乌黑的鬈发,但一看就是有几天没洗了。他英语不算太流利,不过,连比划加猜测,我们沟通得也算不错。

       送我们到酒店后,Nang主动提出带我们去吴哥窟买票,并看落日。我们见他热情,就又上了他的车。

       Nang说,他家就住在吴哥窟的原始森林里,家里很穷,从小没上过什么学。现在30岁了,总要有点事干,家人就给他凑钱买了辆Tutu车,英文也是当司机后跟游客学的。

       我们挺喜欢Nang的,所以当Nang提出接下来几天全天为我们服务、带我们去玩时,我们痛快地就答应了。Nang高兴极了,他居然恭恭敬敬地站在我们面前,双手合十行了三个鞠躬礼,说是谢谢我们给他工作,否则他就只有睡觉了。

       在后来的几天,我们每天坐Nang的车,一出去就是大半天,在偌大的吴哥窟里走马观花。Nang会把我们拉到一个寺庙,我们进去逛逛,他在另个出口等我们。

      中午的时候,我们会请Nang吃午餐。起初,Nang不好意思,因为我们只需付给他车费,不用包餐。谢饭的时候,我们就给Nang讲耶稣基督,他也同我们一起祷告。

       最后一天,约好早晨5点钟,Nang来接我们去看日出。等了又等,Nang还是没有出现,马上就要错过看日出的时间了,我们只好从酒店门口临时雇了司机。

       看日出回来,我和文兵正在小睡,有人敲我们的门。打开一看,竟是Nang。他很恭敬地站在我们面前,一脸歉意,说,早上弟弟突然生病,他送弟弟去医院了。在Siem Reap有个免费医院,谁先排队就先给谁看,所以Nang一早骑车,抱弟弟去那里排队。

       Nang一再请我们原谅他的失约。而这之前,他已经为此来过酒店,刚好我们出去没回来。

       想到Nang在这么热的天气下,为了道歉所付出的努力,还有他在得到工作后的喜悦,我有些被这个贫穷却朴实的柬埔寨人打动了。
我们当然原谅了Nang。

        在我们短短的旅途中,像Nang这样贫穷却真诚的人还有很多。比如,我们因为Nang的失约而认识的新司机Ferrari,和为我们按摩的Akon。 Ferrari,34岁,穷得结不起婚。他每天只睡2小时,勤奋地打工、学习。我们每游览完一个景点回到车边,他都在忘我地看书。他自学英文、中文、韩 文,他没读过书,但梦想当老师。

        Akon,40岁,5年前成了寡妇,有一个儿子。她在一家按摩店工作,每周工作72小时。
Akon每月的基本工资是40美金,儿子的学费是55美金,为了生活,她不得不靠加班来挣钱。

       我有些意外的是,柬埔寨人并不遮掩自己的贫穷。对于贫穷的生活和自己贫穷的国家,他们也少有抱怨。他们很积极地、很真诚地面对人生,也愿意与别人分享他们的故事。当然,他们需要关爱、需要希望、需要救恩。只是,有谁愿意去听听他们的心,传递那大好的消息——福音呢?

       蜜月行的最后两天,我们见到了在柬埔寨宣教15年的吴牧师夫妇。

       我们对吴牧师并不了解,只是通过别人介绍,知道金边有这样一对宣教士夫妇。我们原本打算在金边住下后,再请他们吃个晚餐。但当我们从Siem Reap回到金边,酒店已经把我们的房间安排给别的旅客了。我们只好给吴师母打了电话。一个小时后,吴牧师和师母来酒店接我们,我们才知道,原来他们也是 中国人。

        吴牧师的教会在金边的郊区,近贫民窟的地方。他们4年前买下一栋3层楼房,开设幼稚园、小学堂、补习班。他们常去贫民窟探访。

        当晚,吴牧师带我们去当地人家吃晚饭。那家院子里铺了两张大花布,盘盘碟碟摆在上面,人盘腿坐在花布上,用筷子抓起盘子里的食物,蘸了酱汁,就放进嘴里。脱 了鞋的脚丫子就在盘边,蚊子不停地嗡嗡叫,狗在不远处的树下。吴牧师夫妇跟主人用高棉语攀谈著,非常熟稔、自然的样子。他们也很细心,时不时向我们讲解当 地文化。

       我们就住在吴牧师的教会里,条件有些简陋,很不适合度蜜月。可是,当我们在简陋的房间里躺下的时候,我和文兵意识到,这是上帝有意安排我们跟吴牧师夫妇在这样的环境下见面。
回想我跟文兵的相遇,是在四川震区的一片大山里。当时上帝给我一个画面:我和文兵沿着泥泞的土路,去穷人家探访,把耶稣是救主的好消息传给他们。因此,我很清楚,在上帝的计划里,我和文兵结合,是要受差遣去服事穷人。

       如今,我们真的结合了,上帝带我们来到柬埔寨,来到服事穷人的吴牧师夫妇面前。我们相信,上帝在预备我们,祂有东西要给我们看。想到这层,我们的心中充满喜乐,很感恩地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果然,我脑海中不断出现一个短语──“像当地人一样”!书上介绍,柬埔寨人较为保守,不管男女,从来不穿露肩的衣服。而且男女即便是夫妻,在公众场合也保持距离,不会有牵手等亲密举动。

       我回忆观察当地人,他们真的像书上说的一样。然而,因为我的喜好,我带出来的都是露肩的衣服。更麻烦的是,我总是跟文兵牵手走路 。换句话说,我还有很多不能舍弃的自我,使我没办法像当地人一样。

       作为游客,当地人不会介意我是否与他们一样。然而若要在异文化的地方宣教,必须进入当地人的心中,像他们一样,做他们的朋友。我看见吴牧师夫妇说当地人的语 言、交当地人的朋友、著当地人的衣服、行当地人的礼节和习惯、穿着拖鞋行走、进门脱鞋赤脚……我想起基督限制自己,道成肉身,像人类一样生活,为的是来拯 救人……

        我一直知道,上帝呼召我做宣教的工作,我也一直想进神学院受装备。可此时,我才体会到,长期地在一个异文化的地方工作,需要舍弃自我,甚至限制自我。而我目前,还没做好这些准备。

       我问文兵,“你准备好了吗?”文兵很诚恳地回答:“我也没有。但要为我们负责的是上帝,祂会亲自预备我们。等我们成熟的时候,祂一叫我们,我们就义无反顾。”于是,我一边羞愧地流泪,一边感恩,把自己交给上帝。

       吴牧师很热情地邀请我们去补习班观摩。进入房间,只有2个男孩坐在那里。吴牧师站在前面,用高棉语教他们英文。面对仅有的2个小男孩,吴牧师精心地准备了单词卡,很认真地按照字母顺序教孩子。一个小时,就为了2个小男孩!我和文兵感动了。

        晚饭时,吴牧师夫妇跟我们分享他们的经历。师母21岁时,被呼召成为宣教士。她的未婚夫吴牧师,却丝毫没有这方面的念头,甚至撰文《不当宣教士的三个理由》。他们结了婚,师母为之祷告6年,吴牧师终于回应呼召,带着妻子去了菲律宾,一呆就是11年……
我问吴牧师:“你怎么理解‘宣教士’这个词?”他说:“就是人换个地方活着,为主作见证!”我说:“怎么能15年,这么久?”他说:“靠着上帝的恩典。”

       从柬埔寨回来,我们更加知道,我们的一生都是为了完成上帝托付的使命。我和文兵的相遇、相知、相爱,到以后日日夜夜的相守,都是为了这个使命。所以,并不是 我们“神经病”地选择去柬埔寨这个贫民国度蜜月,而是上帝要我们这对新婚夫妇再次认清我们的使命。我们的一切,都已经与上帝的使命分割不开了。

       有长辈挑战我们:“要不要再回柬埔寨,在那里工作?”

        我们说:“请继续为我们祷告!”

本文选自《举目》5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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