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笏

本文原刊於《舉目》官網2018.09.05

 

人處在空間和時間的維度之內，必須活在盼望之中，沒有盼望的人無法真正活著。

盼望之所以真實，乃在於盼望的對象是否真實。基督徒的盼望之所以有根有基，乃是因為所信的神是信實的，祂充滿慈愛與恩典。信心是支取神的信實的方法，是獲取盼望的途徑；信心是基督徒生命中最重要的操練；因著信，可以與神和好，以神為樂，並且與神同行。

患難是信心的必修課，因為“患難生忍耐，忍耐生老練，老練生盼望；盼望不至於羞恥”(《羅》5：3-5)。這節經文簡明扼要地指出了，盼望的成長過程和必經之路。

然而，由於錯誤的認知和理解，很多基督徒並沒有經歷“在患難中也是歡歡喜喜的”，最終也無法得到真正的盼望。有人因此灰心、失望，最終漸漸放棄信心的操練，他們的生命未能長大成熟，甚至淪為不信。這也是今天許多基督徒對世界、或者下一代逐漸失去影響力的主要原因之一。

筆者認為，出現以上這種情形，很大程度上源於人們對失敗的錯誤理解和認識。

苦難之所以為苦難（nàn），簡而言之就是“又苦又難（nán）”。苦難不僅是讓人感覺受不了，很多時候也讓人無法承受。無論是個人的、人際關係的，或者環境中的苦難，等等都有可能超出人忍耐的極限，因此人常常會失敗。人的一生必定充滿無數的苦難，也意味著會經歷無數的失敗——面對苦難時的失敗。而很多基督徒正是在這些失敗面前崩潰了，他們無法面對自己的再三失敗，最終倒下。

 

忍耐

忍耐之所以為忍耐，包含需要勇敢面對和忍耐自己的不斷失敗之意。沒有人喜歡失敗，更不用說不斷的失敗，基督徒也不例外。很多基督徒能面對苦難、逼迫和痛苦，也能接受神常常“沉默”和“隱身”，但卻很難接受自己的失敗，尤其是“沒完沒了”的失敗。畢竟聖經都說“靠著那加給我力量的，凡事都能作”（《腓》4：13）啊！

失敗會讓人產生懷疑和否定，而懷疑和否定是信心操練的第一大殺手。，在這種情況下，很多人忽略了“凡事都能作”中的“凡事”，也包括對我們自己不斷失敗的持續忍耐。某種程度上說，既然苦難是信心的必修課，失敗就是“必然”和“必需”的。正確理解失敗和“擁抱”失敗，我們才有可能生出真實無偽的盼望。

很多人以為忍耐的目的，是要讓自己從中學習教訓或功課，以便將來能獲得勝利與成功。這個世界的邏輯確實經常如此。然而在信心的成長道路上則未必。保羅原文中的“忍耐”為ὑπομονή，有兩個主要的意思：一為“capacity to hold out or bear up”（堅持和承受的品格/能力）；二為“patiently waiting for someone or something”（耐性等候某人或某事）。前者表示忍耐者自身的一種品格（特質），後者強調忍耐者等候和盼望的對象。

有人曾說：“如果你信仰的上帝絕對不會讓你有時難受，你一定信錯了神”，此話不無道理。失敗的目的，絕非讓我們在世上可以“反敗為勝”或“絕地反擊”，而是讓我們學習隨時隨地都依靠神。這目的對於那些喜歡自我掌權、按自己心意行事的人來說，實在難以忍受。

聖經的記載和聖徒的歷史都告訴人們，信心的對象是神自己，而非神所應許的事物（參《來》11：13），包括我們以為的“成功”。信心最終的目的是去認識我們所相信的對象——神自己。很多基督徒執拗地以為，上帝最終一定會帶領他們在今生返敗為勝，大獲成功，這是信心最大的陷阱之一。人活在這樣的“盼望”中，本質上只是另外一種形式的成功勵志和心靈雞湯，不過是把給自己鼓勁加油和打雞血的對象換成了神而已。

這種思維模式大有問題，被這種思維模式控制則十分危險。這種思維模式，讓人將神當成實現自身目的的手段和工具，無論是神，還是神放在我們生命中的人、事和環境都可能被物化。這種人不管外表看上去如何敬虔，本質上其實還是自我中心。

 

老練

原文中的“老練”δοκιμή，意思是“通過驗證的品質和品格”。這是一種什麽樣的品格，能夠通過驗證呢？感謝耶穌，祂是我們美好的榜樣，“我們曉得萬事都互相效力，叫愛上帝的人得益處，就是按祂旨意被召的人。因為祂預先所知道的人，就預先定下效法祂兒子的模樣，使祂兒子在許多弟兄中作長子”（《羅》8：28-29）。我們因著忍耐，可以得到的益處就是擁有那“通過驗證的品格”——成為我們所效法之耶穌的模樣。

聖經告訴我們，耶穌“祂雖然為兒子，還是因所受的苦難學了順從”(《來》5：8)。祂的順從體現在什麽地方呢？耶穌說：“我實實在在地告訴你們：子憑著自己不能做什麽，惟有看見父所做的，子才能做；父所做的事，子也照樣做”(《約》5：19)，並且“我不求自己的意思，只求那差我來者的意思”(《約》5：30)。基督耶穌順服表現得最淋漓精致的地方，就在於祂“取了人的樣式……自己卑微，存心順服，以至於死，且死在十字架上”。這不正是門徒訓練的真諦嗎？

不僅如此，如果失敗只是告訴我們必須依靠神才能做什麽的話，我們還是未能完全領悟失敗更深層次的意義，一個真實的事實就是：我們每一個人都是在罪中墮落沉淪的人，而道成肉身的基督耶穌不是，祂是唯一一個完全無罪的人。耶穌基督十字架的救贖讓我們稱義，這一點毫無疑問。然而在我們成聖的道路上，失敗卻是無時不在，並且可能一直伴隨，直到我們見祂的面。無怪有話說：“一個人在成聖的道路上走得越遠，他/她就越發覺自己的罪惡和醜陋”，也有另外一句話說：“基督徒比非基督徒更需要十字架的好消息”。為什麽？因為基督徒更加需要恩典，時時刻刻！

驕傲的人不需要恩典，至少他們認為自己不需要，謙卑的人才需要恩典。失敗才有可能讓人謙卑，讓人意識到靠著自己不能做什麽，才有可能去尋求和依靠神。人生來傾向於靠自己，靠自己就會失敗。而失敗不斷提醒我們，我們需要神的恩典。

這實在不是一個好消息，尤其對那些努力自律和操練的人來說。他們可以接受自己還不夠完美，還需要不斷進步和完善，但卻無法面對：無論自己如何努力，也不可能做到足夠好，也不可能靠著自己獨立去達到神的標準，或做成神要他們做的事情——很多人正是絆倒在此，他們甚至一蹶不振。這些基督徒常常是看起來很用心，很努力的一群，他們忘記罪的本質其實就是想獨立於上帝以外。

自律和操練的精髓，是為了讓我們更被真理所“主導”，更加依靠和仰望神，因為“萬有都是本於祂，依靠祂，歸於祂”（《羅》11：36）。請記得，也許上帝在乎的根本不是事情本身的成功與否，祂在乎的是藉著事情（包括失敗），讓人學習和效法基督耶穌，依靠和仰望神，成為神要我們成為的樣子。要知道，從人的眼光來看，耶穌在世的工作不僅沒有“大獲成功”，反而是“一敗塗地”。然而，十字架的恥辱和愚拙，恰恰是天父榮耀和智慧的最高彰顯。

只有認識到這一點，我們才能真正抓住恩典，才能培養出真正的“老練”。這個“老練”就是被上帝恩典所雕刻的記號，它可以成為我們的品格。這樣的“老練”必須經由忍耐得來：一方面我們要認識到靠自己毫無希望；另一方面，我們需要忍耐因之而來的後果——那就是不管如何努力，我們還是一定會失敗、軟弱、跌倒、叛逆、不堪一擊。然而更重要的是，我們相信神的恩典大過這一切，所以能夠坦然無懼地面對永恒的神。

只有這樣的人，才能夠與神同行，也才能按照神的心意去看待和理解過去、現在和未來。也只有這樣的人，才能擁有今世和永生真正的盼望。

親愛的朋友，你是否時常受不了自己在苦難中的失敗？你是否心裡大聲呼喊說：“我受不了我自己了！”並且因此灰心沮喪？我鼓勵你不要放棄自己，即使“我受不了我自己了”，也算不了什麼，因為失敗的目的，是為了讓我們時時尋求神的恩典，常常住在基督裡面，緊緊依靠聖靈的大能。要相信“忍耐到底的，必然得救”，並且祂必賜予我們得勝的冠冕！

作者為大陸家庭教會牧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