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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云往事成青史——由教会大学“汇文书院”说起 (张力扬)2020.12.16

本文原刊于举目官网2020.12.16          

张力扬

 

1998年,我陪父亲访游他的故乡北京。亲戚带我们去北大转了一圈,也参观了旧“燕京大学”校区。

燕京大学这所教会大学是19世纪末中国高等教育的先驱。她由几所北方基督教书院合并而成,其中包括知名的“汇文书院”(又称汇文大学,英文名Peking University,成立于1886年)。我外曾祖是晚清举人,曾任“汇文”国学讲师,他教过宣教士中文;我祖母幼年时就跟宣教士的小孩有来往,这可能是促使她后来受洗信主,成为我家第一个基督徒的缘由。我们到“燕京”一行,既是追思先祖,也是记念来华拓展高等教育的先贤。

 

华西协和大学

转瞬间过了10年,2008年,我到成都与一家庭教会同去汶川灾区服事几天,后来与教会传道弟兄谈起宣教士在华办学校的事,他即刻带我去看了以前“华西协和大学”的旧校区。我告诉弟兄这是我的“母校”(母校的前身),我想借此参观来向先贤致敬。

这所教会大学开创于1910年,1949年后并入四川大学。虽然学校建筑已翻新,但仍保持原来中西合璧的样式,各别楼宇也维持原命名,只是缺了十架。走在旧校区里,我还能感受到早年宣教士们的热情与用心。

后来弟兄带我去了一家基督教书店。我在书店找到两本研究教会大学史的书,其中一本记载了“华西协和大学”的来由。经营书店的弟兄看我喜欢这书,就从书箱里拿出了《教会大学史》丛书共16本。这套书记载了美英宣教差会在华设立的十余所大学发展史(注),我想进一步看看母校的历史,所以都买下了。

在这套丛书中,除了介绍各校发展始末外,有一本探讨校园建筑的专著,作者搜集了不同校园(包括圣约翰大学、金陵女子大学、燕京大学与汇文书院、华西协和大学、岭南大学)的照片、校舍建筑图、校园规划、楼宇特色、教堂与钟楼设计、甚至连屋顶翼角、斗拱、屋顶的脊兽、长廊、拱门、室内设置等资料,将之整理出来。

从这些细节中,也可看出一百多年前先驱们在华花了很大心血投身教育。他们请来著名建筑师,一方面采撷了中国建筑的特色,另一方面融入西洋建筑精华,再根据各校所在地的风土民情,设计出中西合璧的教会大学校园。

 

华南与齐鲁

从成都回来后的这些年,我翻阅了几本教会大学校史,对她们的暸解又加深了。往后数年,我访宣多次,曾在福建访问了另一所学校——华南女子大学,又称华南女子文理学院,这是中国第一所专收女生的教会大学,于1911年创立,首届学生仅5人;1951年后并入福州师范大学。当我参观校园,只见旧校区里有几栋楼宇已翻新了,可还维持原风格,依稀可见昔日的风采。

在福州,“福建协和大学”也是教会大学(这所学校成立于1915年,是福州大学、福建师范大学和福建农林大学的前身),校园座落在山丘上,面向闽江,景致优美,只是后来被某一工厂征收当作仓储区,令人遗憾。

几年前去山东访宣时,我原想去济南看看齐鲁大学,后因天寒地冻而未成行。齐鲁大学由19世纪末在山东的多所教会书院联合开办,包括成立于1881年的“登州书院”,1886年成立的“青州广德书院”,1881年成立的“青州培真学院”,这是宣教士路思义努力奔走的结果。

20世纪初,“齐鲁”与“燕京”是中国高等教育的领航者。除“齐鲁”外,还有武昌的华中大学、上海的沪江大学、杭州的之江大学、广州的岭南大学等(在我的内心中,她们都是我的“母校”),这些学校都是由宣教士与差会同心建立,对中国的社会影响很大。

 

东海大学

1949年后,教会大学逐一关闭,宣教士们也迁往他处。后来经“联合董事会”决议,将13所教会大学联合,在台湾复校,1955年,于台中市大度山设立东海大学。东海原始的校舍建筑与规划都独具特色,仍保有早期教会大学的风格;当时还有不少宣教士在校任教;后来由名建筑师贝聿名设计了“路思义教堂”(Luce Chapel),以记念路思义宣教士对中国高等教育的贡献。

70年代初,我在东海大学求学时,我很敬佩的教授杜衡之先生,他是学生刊物的指导教授,也是政治系教授兼文学院院长。我们常拿着文章请他修改润色。杜老师文雅博学,每次都耐心地指导我们,帮我们校对、修改。在交流中,我得知杜老师原是之江大学毕业,他到东海授课,部分原因是信仰的影响,他想回馈“母校”。我们从他口中也得知了当年之江办学的情形,我不由地产生了一种对民初教会大学的向往。

那时,东海各院系都有外籍宣教士在,我们都能感觉到他们在校园的努力。除了选修一些他们开的课,我也常去他们宿舍参加团契,礼拜天我们还和他们一起在教堂聚会。再加上当时学校有以信仰为中心的通识课,就这样的属灵氛围,影响了不少学生(包括我在内)。后来,我在路思义教堂接受了基督,因此,东海大学可以说是我属灵生活的起点。我也是这些来华宣教士们结出的果子之一。

当我翻看《教会大学史》这套书时,我真的很佩服宣教士们奉献的爱心。当然,不只是他们,还有支持他们的差会也令人钦佩。试想,在距今160多年前,在他们所到之地一切都很落后的情况下,在一个对他们不友善的国度里,他们竟有异象要办学;为著这个异象,为著不违背从上头来的呼召。他们要做出多大的牺牲、奉献,要投入多少的生命、祈祷与资源?这确实是上帝的恩典,在上帝的引领下,从北到南,由东到西,这些宣教士与差会为中国高等教育开启了全新的领域,培养了众多人才。

大学毕业后,我出国唸书,因受宣教士教授的影响,完成学位后,我决定回东海任教。路思义教堂仍座落于山头上,可校园的信仰气息有如烟云,与以前差别很大。虽然如此,我还是很感谢那几年在母校的粉笔生涯,能与一批热情的年轻学生、老师们,在大度山上共筑教会大学的梦。

当时祖母与我们同住校园里,偶尔她会和我说起她幼年的经验,我才发觉,自己与外曾祖父竟然时空穿越,在教会大学里“相遇”——他任教的“汇文”正是我母校的前身。

 

教会大学,特别的呼召

现在,台湾有好几所教会大学。校园里都有教堂,这些学校的经费若只靠教会支持,几乎都很难维持,所以经营上都如其他大学一样,要争取政府补助,也要向企业募款,由此,信仰的纯正性难免受影响。据悉,十余年前,有某教会大学为获得富商捐款,几乎要在校园高举其他宗教了。

此外,我们看到,现今有些教会大学越来越像一般大学,他们力求学术上的卓越、突破、创新,但信仰上的坚持却越发微弱了,这不得不说是一种遗憾。

基督信仰的精神是超越的。在教育越来越世俗化的今天,追念百余年来的教会大学史,尊崇先贤们在高等教育上所作的牺牲、奉献,于我们基督徒而言,实在是很有必要。我们相信,在这个世纪,上帝仍然对教会大学有特别呼召,祂期许她在世俗中燃起真理与智慧之光,从而对这个时代产生有别于一般的影响。

岁寒冬至,2020年在Covid病毒环绕下,闭居家中,翻阅教会大学历史,心里便多出一点想像与期盼,也借此向主献上感恩。

 

注:这套书是“在华高等教育联合董事会”路思义基金会(Henry Luce foundation)找相关人员撰写,后译成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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