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原刊于《举目》62期
王菡
今年年初,我和干妈去美国探亲。再两天就要出发了,还没有见她往箱子里放什么礼物。我提醒她,是否要为亲戚朋友列一张礼品单?没想到,她拿出10张圣经书签,10个印有中文圣经的冰箱贴,4个塑料竹蜻蜓,2个透明弹力球,还有一小把带有中国特色的钥匙扣,笑着说,看,我早就准备好了!
我挠挠头,觉得这些礼物……太轻了!她看我一脸不解的样子,说,礼品主要是给孩子准备的。我每年都回国,所以知道孩子需要什么。
到了美国,我们访问的每一个家庭,基本上都有好几个孩子,而干妈给每个家庭只预备了一、两个玩具。出乎意料的是,一堆孩子围着一只带荧光的竹蜻蜓玩得不亦乐乎,甚至家长也参与。竹蜻蜓飞上屋顶了,有个10岁的女孩,急得光着脚爬到屋旁的树上。一只几块钱的竹蜻蜓,让孩子们如此开心,是我始料不及的。
干妈又拿出一盒卡片折叠玩具,对孩子们说,这盒玩具给他们玩,不过,等一下要收回。我们和孩子一起动手,折出了各种房屋、建筑。 大家趴在地上,研究如何摆放,很愉快地度过了下午的时光。到了结束的时候,所有人帮着将玩具拆开,重新装入盒中。孩子们的脸上,没有流露出一丝不满。
大概是受中国“礼尚往来”的文化熏陶太久,我走哪儿喜欢把礼物揣到哪儿。朋友请吃个饭啊,喝个茶啊,都得盘算回送什么礼物比较合适。不但如此,在美国的2个月,每回到了商场,我就开始“心事重重”,考虑要带些什么礼物回国,还要具体到为哪个人带什么东西合适,并应朋友的要求代购。
到了回国的日子,我不得不买了一只超大的皮箱,装在美国买的东西。我心里不断感慨,中国人到哪儿,都是为别人而活。
这让我反思:外出旅行本来是件轻松的事,什么时候起演变成了主动或被动式的“代购”之旅?最惨的,是有一次我费尽心力背回了礼物,妈妈很直接地说:“以后出门在外,不要再给大家带东西了。你小姨说,上次给她的礼物放在家里太占地方,都不知道要送给谁。”
中国是“礼仪之邦”,大家当然需要“礼尚往来”——往而不来非礼也。可是现今送礼,往往用价格去衡量,背后隐藏着动机。到美国人家做客,可以带一束鲜花、一道拌好的凉菜,或几个水果,甚至什么都不带。让人感觉很轻松,也很享受朋友相处的时光。这样的送礼,可以不超出自己的预算,不必相互琢磨礼品的价格,只看重心意和使用价值,这样双方都不会累。
在中国,这样可就不行了。回国的飞机上,我和一个在政府机关工作的人聊天,她说从美国买了几十个品牌包送家人、领导和同事。她还说,和她一起来美国的同事,每人都买了10个以上的品牌包。送礼的理由很简单,某个品牌包在中国卖得贵,在美国买却便宜得多,同时可做到礼尚往来和礼“上”往来。
我身边也有几个“送礼专家”,平时隔三差五地给领导“上供”新鲜的海鲜、水果、蔬菜。领导或领导家人生病时,携带各种补品前去慰问。逢年过节,更是拱手将各种品牌的奢侈品,甚至古董等收藏品送上。
据说,现今的领导及夫人,都学会了用网络来查询商品的价格,私下查验礼“上”往来的诚意。这其实是一种变相的受贿,背后是隐藏的权钱交换。作为送礼人,要不断琢磨送什么礼合宜、什么人可能为自己办理什么事情、这位领导什么时候退休,等等,心灵并不宁静。他们寄生在别人的权力之下,每天往返奔波,光鲜外表下的焦虑和不安,只有自己知道。
我们教会有一个单身姐妹团契。团契中的姐妹,常常带着自己做的小点心、新鲜的水果,甚至一本好书,坐在一起分享,或读圣经,或代祷,相互关怀。这种金钱买不到的信任和放松,是吸引我的地方。而这种建立在爱里的“礼尚往来”,是我真心希望多多益善的!
作者出生于甘肃白银。现住北京。媒体人。
图片由谈妮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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