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继红
作人难,作女人更难,作一个离婚女人更是难上加难。在我所认识的单身朋友中,还没有人是自愿单身的,大多是因婚姻破裂。当我们还没有从离婚的沉重打击中醒来,我们就要面对严酷的生活现实了。这对一直做家庭妇女和年纪较大的人就更加困难。
我们要独自承担生活和教养儿女的重担。从换灯泡、开车,到报税、打官司,都要我们自己动手或自作主张。是的,生活把我们磨练得坚强了。在我的同事和同 学中,有不少人在教养子女的同时,完成了学业,或在事业上做出了出色的成绩。人们佩服她们的坚强和毅力,但有多少人知道她们的苦闷呢?
一个朋友曾说:“有时我真害怕,要是我生病或受伤住了院怎么办?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不是吗?如果单身在美国,在那生与死的关头,谁能帮你出主意、 替你担责任呢?也有人说:“有时闷得真难受。回到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快乐、悲伤都没人和你分享,真想大哭一场。”又有人说:“将来儿女们各有自己的家 庭事业,只剩自己形孤影单,连个说心里话的伴儿都没有。想想真寒心。”
婚姻的失败,改变了我们,有人变得成熟、坚强了,也有的人变得消沉或放浪了,甚至做出一些不可理喻的事情。人们轻视与嘲笑她们,但有多少人理解他们孤独的痛苦与独自面对人生的恐惧呢?
作为一个基督徒,我觉得自己很有福气,因我实实在在地经历了上帝的爱和医治。不知多少次,在我苦闷迷茫时,上帝卸下我心中的重担,赐给我平安喜乐;在 我软弱时,上帝用祂大能的手扶持我,祂擦干我的眼泪,给我信心和勇气去面对严酷的现实与人生。并且我的周围有亲人和几个可以交心的朋友。
但是,孤独的感觉还是时常袭击我,有时会使我的情绪低落消沉。这是我的软弱,我还摆脱不了肉体、世俗和私欲的纠缠。比如有一次,我遇到不顺心的事,很 灰心,觉得活得太累了。当时我多么渴望有一只大手轻轻地拍拍我,不需要一句话,只要那么一点点理解和鼓励;或有一个宽大的肩膀能让我靠一靠,哪怕只一分 钟,甚至几秒钟。上帝造男造女,要他们结为夫妻,原是要他们相互爱护扶持,一起走完人生之路的。夫妻之爱是父母、亲朋之爱所不能代替的。当我们因种种原因 失去这一切,必须独自面对人生时,孤独往往成为噬心的痛苦。我们许多人用工作、事业、忙碌等来压抑它,但一有机会,它就会钻出来咬你一口。
并且离婚带给我们的不只是孤独。
记得一位朋友在谈起做单身女人的苦恼时说:“我们和别人不一样。有的人平常是你的好朋友,但开party 时不会请你,说是怕你看到别人成双成对的心里难受。有人对你避而远之,像是怕你抢她的先生似的。更有人可怜你,好像你事事需要照顾。”我觉得大多数人是不 知道怎样对待、帮助或接近我们,但是在社会上甚至在教会中,对单身女人的偏见或歧视还是存在的。
比如有人就觉得离婚的人都犯了罪、不祥或低人一等,所以我们会面对或明或暗的指责。
其实,无论自愿与否,在迈出离婚这一步时,每一个人都经历了长期的痛苦挣扎。这是不得已的选择,并且这痛苦会长期伴随我们。许多人在面对新机会时,往往顾 虑重重,正是“一朝遭蛇咬,十年怕草绳”。我们往往有很强的罪恶感,自尊心、自信心都受到强烈的打击。尤其是那些被自己最爱最信赖的人抛弃伤害的姐妹们, 心灵上所受到的伤害是言语无力形容的,旁人也难以体会。
在人群中,我们往往拘谨,怕被人误会。我们心中彷佛有一道屏障,使我们难与人交心。也许有人觉得我们孤傲,其实婚姻的失败带给我们深深的自卑感。一个朋友曾说:“我不太想去团契。人家都是成双成对的,只有我们好像是异类,多别扭。”
也有人觉得我们很可怜,其实能从困难中站起来的人往往更坚强。并且过多的怜悯,不只会使一些人更自怜、软弱,甚至变成“祥林嫂”(注)式的人物,也会更深深地刺伤一些人已受伤的自尊心。
现在破碎的家庭越来越多,使我们的队伍不断地壮大。这是社会的悲剧,严酷的现实。看看你的周围,有多少人正走在这条坎坷的路上。
兄弟姐妹们,伸出你的手,把基督的爱带给她们,尤其是那些还在痛苦中挣扎,不能自拔的人。多给她们一些理解、尊重、宽容、耐心和真诚的帮助与爱。当一 个孤独的朋友找到你时,多听她讲,少讲一些大道理,给她一个机会来发泄心中积郁的苦闷。让她们能从我们这些基督徒身上看到上帝的爱,看到在这冷酷的世界 上,还有希望、温暖、真诚与无私的。
单身的朋友们,时代、命运和罪使我们受到更多一点伤害。但我们不应停留在过去的阴影里。怨恨、痛悔只能束缚我们,折磨我们,使我们生活在痛苦烦躁之 中。只有来到上帝的面前和靠着上帝,我们可以卸下这个包袱,得到真正的解脱、平安和康复;我们可以重建破碎的自尊,勇敢地面对人生与未来。我们也并不孤 独。上帝会医治我们的伤口,给我们足够的爱和勇气活出活泼全新的生命。上帝也会为我们开路,并陪伴我们走完人生之路。□
注:祥林嫂,鲁迅的小说《祥林嫂》中的主人公。祥林嫂的遭遇悲惨,她反复地向人讲述自己的遭遇。开始她得到许多的同情和怜悯,但人们逐渐地嫌弃她,躲避她,最后她孤单地死去。
作者来自北京,美国新泽西州医学院护理系毕业。
本文原刊于《进深特刊》第二期,199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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