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信徒时代的来临(熊璩)

熊璩

本文原刊于《进深特刊》第5期

一、引言

    拿起1999年元月1日的报纸,上面报导了1998年年底的一个民意调查结果。克林顿总统当选为美国人心目中最受敬佩(most admired)的人物。教皇保禄名列第二,著名布道家葛培理牧师排名第三。这项民意调查的目的,并非评估每个当选者对社会的贡献,乃是衡量他在人们心目中的英雄地位。

    这位最受美国人敬佩的人,也就是美国历史上第二位被国会提出弹劾的总统。这位在白宫公事房利用职权与手下实习生偷情两年,而且在国人和大陪审团前公然说谎的总统,竟然是许多美国人心中最敬佩的人!这真是不可思议。

    在1月19日的年度国情咨文里,克林顿更是不负众望开出许多新的支票,使得左派与右派皆大欢喜,真好像是圣诞老人。他这种不讲究理念,只要讨好选民的做法,正是这个新时代非常贴切的写照。难怪前教育部长班奈特(William Bennett)写《义愤的死亡》(The Death of Outrage :Bill Clinton and the Assault on American Ideals, 1998)一书了。

二、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时代?

     六年多前在超市买菜,偶尔听到两位收银员在大谈他们家用电脑上“视窗”的利弊。我当时刚从中西部乡下搬到加州“大观园”不久,真是惊服不已,觉得加州“往来无白丁”了。

     自从1994-1995以来,“万维网”(world wide web)借着“互联网”(Internet)的管道风行全球。这个新工具更是革命性改变了你我认知、彼此沟通、商业行为,甚至娱乐的方式。今天,50﹪以上的家庭都备有家用电脑。人类的“大村落”真是已经达到了“天涯若比邻”的境界。

    如果说“装配带”(assembly line)的发明引进了市场大量消费的平头主义,那么卄世纪末期的“资讯革命”(information revolution)所带来的,便是“多品味”、“专精化”的生活。我们不再只是苍白的“快乐的机器人”。今天许多人都有自己的网页(home page),我们的“网络书签”(bookmark)正反映了我们个人的品味。我们或许不认识自己的隔邻,但是我们可以在“交谈室”(chat room)与数千里外的“室友”谈心。在那里,我们虽然可能有非常不同的文化背景与价值观,但我们有许多共同话题。今天,人们对迥异的价值观有超度的容忍性。

    这是一个什么时代?这是一个求新、求变的时代。一个电脑用不到三年就已经落伍了。旧的权威、旧的传统、旧的作法,不再一定能受到尊重。相反的,它们可能是进步求变的阻碍。

    这是一个什么时代?这是一个风格重于实质(style over substance)的时代。只要你有派头(flair),只要你敢作,不畏清议,就算是色情杂志的老板弗林特(Larry Flynt)也可以变成反抗传统的英雄人物。但是如果你畏首畏尾,不敢抗争,就是有理也会被看为别有动机。这是一个不要“道德角色”(moral role model)的时代。真理到底是什么已经提不起人们的兴趣。今天的人不要圣徒,不需要口号,我们自己就是神灵,人人都可以得道。

    这是一个什么时代?这是一个有高度竞争的时代。一本泛黄的讲义教上十年的时光已经不再。各行各业都是高度专精,高度效率。人们充满自信,感到有能力主宰自己的前途。他们有多重选择的机会。对平庸(mediocrity)的表现,他们的容忍度非常低。

    这是一个什么时代?这是一个看重个人成长与利益的时代。我们不再热衷服务桑梓,牺牲奉献,而是要追求个人的幸福与成就。我们不再有耐心坐下来接受说教,我们注重的是演讲的娱乐价值。我们对自己生活的品质有很高的要求。我们不再容易满足。不但如此,我们更是追求即时的满足。

    这是一个什么时代?这是一个不再讲究“忠贞”(loyalty)观念的时代。公司随时可以解雇员工,员工也可以随时跳槽。我们不再有一定的归属感。我们的活动性(mobility)增加,我们的社区观念减低。我们的工作场所往往就是我们社交活动的重心。我们的朋友多是我们上班所结交的人。我们或许贵客满堂,但是很少有知交。基本上,我们都是孤立的。

     这些不仅是西方社会的特色,也是华人社会的走向,尤其是海外以专业人士为主的华人社会。

三、平信徒时代的来临

    因为基督教的对象是人,因此人的思考模式和文化背景与我们的传播方式就有很深远的关系。虽然基督教的信息是亘古不变的,但我们使用的“语言”和工具却应当是有时代性的。

    今天来到教会寻求的人带着多重的文化社会背景,也带着个人与家庭特殊的需要。他们对教会的期望远比上一代为高。他们对教会的忠贞度也远比上一代要低。他们不但对传道人的口才和信息的水平有所要求,他们也对教会各样的事工(儿童、家庭辅导、主日学、老年人、青年家庭、新移民、青少年等)有很高的期望。盼望教会对这些事工提供专业水平的服务。

    相对的,他们对教条、路线和教会仪文的争执并不很感兴趣。他们关心的是自己能实际且有意义的参与,有个人成长的希望。

    这种种的需要,往往不是一个有数百人的教会单单凭教牧和神职人员就可以面面顾到的。人们对“质量”、“选择度”和“特殊事工”的期望,使得他们对教牧们有几乎不合理的要求。教牧们必得是有高度技巧的领导人,出色的沟通能手,一流的组织家(知道怎样在教会推动改革而不激怒会友),有能力的布道家,有爱心的牧者,受过训练的辅导,模范的基督徒(与家庭),有启发性的老师,而且是能动员会众的专家(注:见Leadership杂志,1998年春季,”Seven Trends Affecting You” , Lyle E. Schaller)。

     所以,除非能找到一间大教会,它能提供多样的专业化的事工,否则这许多的责任,就必须落在平信徒领袖的身上。

     这批平信徒的领袖们的职责不在于挂著显明的头衔,或是开会、讲道而已。他们是动员、训练、服务教会、帮助教会增长的主体。那种对教牧的“你办事,我放心”的平信徒心态对教会成长是有害的。利用多种恩赐、高度的专业训练和对人对神的热爱,平信徒所能共同发挥的功用是远超过一两位牧者的。善于培养、利用这批人力资源,是今天教会的一大挑战。

     其次,针对今天广大人群的需要,传统上吸引人进教会听道的方式,所能接触的人究竟有限。如果说,教会是社会的灯塔,那么唯一能散布光明吸引社区和办公室的,便是这批活生生的平信徒。

     一些最让我感动的故事,就是这批人的见証。我感觉他们有血有肉,是与我们一样的人。例如,你在电视上看到,在美式职业足球赛结束以后,两队的基督徒球员聚在一起,跪成一圈祷告。这是一个何等感人的画面!

    有一位给我很大启发的平信徒领袖,就是约翰霍浦金斯大学医院的神经外科主任卡森(Ben Carson)医生。他因为分割连体婴成功而一举成名。但他最令人佩服的,是他以一个不利的少数族裔(黑人)的背景,从小受到母亲基督教观念的薰陶,因而持有坚定的信仰,克服了人生许多的障碍。不但如此,他在高度竞争和高度繁忙的生活中,不牺牲他的家庭责任。而且,他更能反馈社会,到处去鼓励黑人青少年上进。这真是一个平信徒的榜样。我们的工场毕竟不限制于教堂四壁之内啊!

     还有一些平信徒,他们联合起来回馈社会,或是支持一些“前瞻福音性”(pre-evangelism)和“超教会机构”(para-church organization)的活动。这无论是《海外校园》,学生工作,《网络基督使团》,还是《爱家协会》和《家庭更新协会》,其目的都是在接触这个广大的社会,即平常教会事工接触不到的人群。如果没有教牧以外的人员投入,这样的工作是很难进入群众的。

    放眼望去,我们周遭大多数的人还是没有机会,也没有兴趣去收听基督教的信息。对于社会上各行各业的人士而言,基督教所要传达的,好像是从外星来的宣示。我们还很少能够与这个社会的主流建立桥梁。这个情况若继续下去,基督的信息将变得“不相干的”(irrelevant)。而建立桥梁的责任,多落在平信徒的身上。这种事工与平信徒飞越半个地球去做“短宣”同等重要,甚至更需要创意和勇气。

四、确定新的异象

    二次大战以后,尤其在美国,相信上帝、有宗教信仰的人数增多,但是信仰与价值观之间却逐渐失去关连性。这是几年前一个盖洛普民意调查的结论,我们处在一个盐失了味的世代。

    英国著名传道人司托德(John Stott)曾说:“异象(vision)便是对现实情况极度不满,并且对可以成就的事有清楚的看见。”

    中世纪时,因为“制式的”(institutional)的天主教会龚断了信仰,真理黯昧不明。马丁‧路德靠着“义人因信得生”的异象,不畏权势,举起了改教的大旗,刺激了社会和文化的重大变革。今天的基督教也正面临了被视为“不相干的”危机时刻,基督徒们也需要一个新的异象,突破现实的瓶颈,去影响这个世代。

    “我已看见几个宝座,也有坐在上面的,并有审判的权柄赐给他们。我又看见那些因为耶稣作见証,并为上帝之道被斩者的灵魂,和那些没有拜过兽和兽像,也没有在额上和手上受过他印记之人的灵魂。他们都复活了,与基督作王一千年。”(《启示录》20:4)

    但愿我们的眼睛也看见神的荣耀将要来临。让我们向那些不向“兽”下拜,不受它印记的人致敬。

    但愿我们都能以身为天国的子民而自豪,能以作耶稣基督的见証人而兴奋不已,像神人摩西一样,“看为基督受的凌辱,比埃及的财物更宝贵”。(《希伯来书》11:26)

    我但愿牧者们不以教会人数为目标,而是以培养一批敢于不同的平信徒领袖为要职。教会能以“目标取向”,造就能训练他人的人,提升教会平信徒的水平。

    我但愿平信徒不以教会的头衔为目标,而以操练基督的品格为心怀意念。愿我们在这不讲究原则的时代,表现出高度的人格完整性(personal integrity);在一个成就取向的时代,能以“基督无伪的爱”作为生活的准则。我们或许不能都做卡森医师,但我们都是基督以重价买来的器皿。让我们这“毫无道理”的爱像瘟疫一样,感染这个世代。

    但愿我们不离世独居。让我们热爱生命,不轻看自己能作的贡献。但愿我们能主动地去发掘和使用自己的恩赐,去服务他人。在这个你争我夺的世代,但愿我们内心的平静和喜乐叫人坐立不安,叫人吃惊。

    但愿我们都能认识到,当基督呼召我们跟随他的时候,他不是要我们买票进场,参加一个宗教俱乐部。他乃是召我们离开自己的“安舒区”和“小堡垒”,要我们敢于不同,敢于影响他人,更是敢于受改造。

    愿我们都有强烈的使命感,知道自己可以使世界变得不同。当年上帝容忍耶路撒冷教会受击打,或许就是因为他们太过于保守,死守耶路撒冷而不肯出去的缘故吧(《使徒行传》第8章)?

    我们的使命不是拉人入会而是改变生命。而这个职责不仅仅是教牧的,更是平信徒的。我们因为语言相同,很可能就是我们“邻舍”寻找真理的唯一希望。要不然,我们都要沦为“不相干的”了。

    “守约者”(Promise Keeper)运动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它呼吁男人从“工作狂”、从“忽视家庭”中悔改,负起家庭中领导的责任,活出基督化的生活。它而且鼓励成立互助小组(accountability group),彼此勉励。

    我们需更多的类似的沟通。我们可以看到,詹姆斯‧道森博士(James Dobson)的“爱家”(Focus on the Family)组织的努力。我们还可看到一些反堕胎组织的抗争。但我们需要更多的对话方式,利用基督徒对“邻舍”关怀的正面形像,针对社会上不同的阶层和组织,传播正面的信息和新的希望。

    我们可以针对青少年的需要提供新的选择机会。我们也可以对工程师提供互助的服务,或者新的人生态度。我们可以向单亲家庭伸出援手,“收养”不幸的儿童,帮助他们认识人生是有希望的。我们也可以进行学术或思想对话,讨论与暴露今天价值的危机,与有心人士彼此启发。

    总之,基督徒需要新的异象来指导我们学习基督的榜样。神不仅在教堂四壁内作工,神也要我们回归家庭,进入失落的人群,成为黑暗中的明灯,这是平信徒应当肩负的使命。或许我们许多人工作担子沉重,谈不上其它的什么使命感。但愿我们看见这种深刻的使命感正是神呼召人跟随衪的缘由。这也才是大使命真正的意义。

作者是美国伊利诺州立大学数学博士。现在加州硅谷从事电脑系统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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