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逝的青春vs褪色的信心(談妮)2016.04.07

/談妮

本文原刊於《舉目》官網編者心專欄 2016.04.07

春天將近的時候,我的朋友從北京來訪。我帶他們夫妻去我最喜歡的蓋蒂中心(http://www.getty.edu/zh-cn/visit/center/)。

逛著,逛著,我和他們不覺就走散了。

 

夢裡花兒落多少

我沿著二樓的展示館,一路以目搜尋著友人,卻一眼瞥到法國畫家雷諾瓦(Pierre-Auguste Renoir, 1841 – 1919。又譯雷諾阿)繪於1870年的那幅《踏青》(La Promenade)。

這是我最喜歡的畫作之一。

記得第一次看到這幅畫,我就深深地被吸引,而且百看不厭。對我而言,這幅畫美在聯想,而不僅在於畫作本身的構圖、色彩或技巧。我每次看到它,就彷彿看見搖曳樹影上閃爍的光點,同時還聽到熾烈的蟬唱,間歇清脆的鳥鳴,淙淙的水流,以及風過樹梢葉子颯颯的摩擦聲。

它讓我憶起,少年時期我常在午後,到學校旁修道院的花園裡,在光影斑駁的大樹下,或是發呆,或是坐在鞦韆上輕輕晃著盪著,或是跟三兩個同學笑語盈盈。

那是帶著朦朧嚮往和淡淡惆悵唱《本事》()的年輕歲月,是看到明亮陽光澄澈藍天,就激動歡快地不知如何自處的敏感青澀時光。

但這一天在優雅靜謐的蓋蒂中心,我驚訝地發覺,《踏青》居然看起來如此陳舊黯淡,那些過去總是被畫作立即喚起的美好感受,居然全蕩然無存了。我不禁勉強自己暫停腳步,靜靜地坐了下、靜靜地注視著畫,想找回在記憶中曾被激起的一些想像……

同時,我自問,這可是因為我的心,最近一向都太過匆忙了?

結果,因為惦記著朋友,我椅子沒有坐熱就起身走了,並帶著疑惑:難道是因為青春消逝了,所以我遲鈍了,所以我無感了?這種激發、這種對美的感受重要嗎?是因為我不再著迷於光線的變化,還是我不再著迷這幅畫?……

對這居然不容我緩下片刻腳步的現實,我又該怎麼辦呢?是認命,還是抗命?

在人生中,總有太多因素在交縱牽絆影響。到底什麼是我們該堅持的,什麼是我們應該識時務放棄的?當青春越消逝,我在時間上越貧窮時,這個問題就越嚴肅。

對我這曾一心尋求永恆的人而言,最後卻無奈得到一個結論:人世中有個恆常定律,就是萬物皆會改變。

是的,即使有千金一諾,人還是無法抗拒改變:外貌、習慣、感受、愛戀、需求、希望、身份、喜好、性情、價值、目標……甚至是信念。

 

努力挽救滑落的信心

對任何人而言,失掉信心,或是感到自己失掉信心,都是生命危機。當我們經歷上帝的真實、接納、赦罪與和好之後,信心的基礎就是上帝自己。

對嚐過上帝恩典的人而言,與上帝的愛隔絕,就是刑罰本身,就是死亡。這是所有信徒的噩夢,是真正恐懼的根源。在這個時候,只有信心能帶我們走過去(參《羅》8:35-39)。

人,本能地要追求各種形式上的美善,或想維護既有的精神相貌,或不甘隨波墮落腐爛。這是因為人是照着上帝的形象造的(參《創》1:26-17)。這“形象”不是指生理或是心理等物質樣貌——“有靈的活人”(《創》2:7)乃是像上帝一樣,具備了“位格”。

位格(person)是基督信仰中特有的神學概念。這詞原是來自古羅馬對戲劇角色的描寫,後在初代教會對三位一體上帝本質的確認過程中,作為哲學名詞用來指非物質的實存(non-material substantive entity),具理智、情感與意志。

顯然在地球萬物中,只有具理智、情感與意志,照上帝形象被造的人,必須為自己所選擇的行為負責,特別是在明顯的罪行與自我能覺察到的罪念上(參《創》9:5-6;《雅》3:9-14)。

就好像我在美術館蓋蒂中心,覺察到自己對一幅畫觀感的改變,基督徒也有能力自覺靈命狀態的波動,並運用理智、情感與意志,為挽救自己滑落的信心而努力。

 

掙扎紀實

關於信心的滑落,《詩篇》77篇記錄了一個血淋淋的掙扎。

詩人在患難中感到極大的痛苦,甚至“心不肯受安慰”(2)。他形容自己“煩燥不安”、“沉吟悲傷”、“發昏”、“不能閉眼”、“煩亂不安,甚至不能說話”(3-4)。

詩人原來是有信心的,在大難臨頭時立馬“尋求主”,甚至“在夜間不住地舉手禱告”(2),堅信我們若“向上帝發聲呼求”,上帝“必留心聽” (1)。

但顯然他開始心驚膽跳,信心搖搖欲墜,深恐上帝“要”掉鍊子了。因此,他一句追一句,發出對信心的質疑:

難道主要永遠丟棄我,不再施恩嗎?

難道祂的慈愛永遠窮盡,祂的應許世世廢棄嗎?

難道上帝忘記開恩,因發怒就止住祂的慈悲嗎?”(7-9)

這幾個“難道”顯示,詩人在嚴峻的考驗中發現,他自己信心的理論與認知,對照信心的實際踐行,是何等地不相符!

 

重建信心的經驗參考

雖然從華人傳統的人倫觀來看,這幾個“難道”似乎有點“大不敬”,但聖經對這類質疑卻從未責備——始自伊甸園,上帝對人的軟弱,一直存有相當的憐憫。

自許多教導中,我們“知道”在苦難中應該等候主,要“勝於守夜的,等候天亮”(《詩》130:6)。我們也應該不斷祈求,就好像這位詩人,應該不停呼籲上主,“不要歇息”,“直等他建立”(《賽》62:6)。

從理性上,我們也“知道”,等這暫時的煎熬過去後,上帝“必要親自成全我們,堅固我們,賜力量給我們”(《彼後》5:10)。

可是,誰能具體告訴我要如何“等”呢?用什麼面貌、心情、態度、形式……來等?難道要我放空思想、心如止水,凡事不聞不問,麻木不仁,如行屍走肉?就算這是對的,我也做不到啊!

《詩篇》77篇的作者,在面對信心危機的時候,做了幾件事,或可以成為我們在信心軟弱時的參考:

1. 回顧:“追想古時之日”(5)上帝的作為——在“至高者顯出右手之年代”,他曾行“奇事”。(10-11)

2. 讚美:想起我夜間的歌曲”。(6)

3. 認罪:捫心自問……心裡也仔細省察”。(6)

4. 肯定:再次思考上帝的本質是“聖潔”(13)、“大能”(14)、“救贖”(15),和無比的權柄威嚴(16-18)。他的高瞻遠矚遠超過我們所能理解的(19),祂是我們信實而關顧周全的牧者(20)。

雖然詩人沒有直接點明,但他顯然因為聖經歷史事實的回顧、靈命塑造的步奏、邏輯判斷與知識的運用……在聖靈裡可以重建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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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弟兄姐妹之間的分享,一起的崇拜,彼此的服事,也能造就信心(參《弗》5:19)。就好像一位喜愛美術的朋友,可以激發我對藝術的興趣;一篇真誠而具信仰深度的見證,也能激勵我對上帝的敬拜與熱情。

因為我們都是“受造之物一同歎息、勞苦……等候得著兒子的名分,乃是我們的身體得贖。”(《羅》8:24-25)

或許,喪失了對畫作“踏青”那份屬於青春的敏感度,是個遺憾,但只要大自然仍能激發我對上帝的敬崇和讚美,事情就不算太嚴重,因為人的品味改變(或者你可以說我變“俗”了),未必會影響我在基督裡永恆的盼望:

我是否仍然熱切那至美全善的基督?

我在必然滅沒改變的天地中(參《來》111-12),是否仍能在信心裡持守初衷?

註:《本事》(1934

作詞:盧冀野(盧前,1905-1951)

作曲:黃自(1904-1938)

記得當時年紀小,

我愛談天你愛笑。

有一回並肩坐在桃樹下,

風在林梢鳥在叫。

我們不知怎樣睏覺了,

夢裡花兒落多少。

作者為《舉目》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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