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星然
本文原刊于《举目》官网言与思専栏2018.02.12
“衞斯理这对兄弟,对教会姐妹来说,是危险的祸害!不少年轻姐妹对他们颇有好感……真希望两兄弟别拖了,快快找好姐妹成家!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我有妹妹,是不会让她嫁给他们的。”
这是1747年,衞理宗的一位领袖James Hutton,在一封信上这样写着。
教会历史上大名顶顶的衞斯理兄弟:当时弟弟查理年近40,而哥哥约翰都40好几了,兄弟俩仍是孤家寡人,形单影只 。
已届适婚年龄又无交往对象的爱主弟兄,若是在教会里带领查经,还常帮助姐妹们回答信仰困惑,难免被视为危险份子,不定时的炸弹(与姐妹互动时,可能会错意表错情),常让牧者长老头疼。此乃自古皆然,更何况像衞斯理兄弟这样优质的传道人,又出书、又写歌、又布道…….所到之处总是吸引大批姐妹粉丝。
我愈来愈相信:房屋钱财是祖宗所遗留的;惟有贤慧的妻是耶和华所赐的。(《箴》19:14 )美满的婚姻是恩典啊!
地表最抢手的教会黄金单身汉
有关约翰・衞斯理的悲伤情史,我们得先从葛蕾丝姐妹说起!
话说,约翰曾任命葛蕾丝・穆瑞(Grace Murray,一位寡妇)负责Newcastle 的衞理会孤儿院。葛蕾丝能干,亲切,大方!1748年中,约翰病得很重,一个偶然的机会下,他待在孤儿院养病。曾经做过侍女的葛蕾丝非常懂得如何照料病人,在她无微不至地悉心呵护下,约翰很快就病得痊愈,而他对葛蕾丝姐妹的好感也与日俱增, 终于有一天按捺不住心中爱苗,对葛蕾丝说:“如果将来我真的结婚了,那个人一定是你!”
这不算求婚吧?!男方用的是假设语句。
不过,面对当时地表最抢手的教会黄金单身汉,女方当然是小鹿乱撞,芳心寸乱:“对我而言这真是天大的祝福啊!简直不敢相信,日光之下我所求所想,都比不上这美事一椿!”(注1)
这算是女方答应那个不清不楚的求婚吗?
暧昧阶段
以我旁观者的冷静分析,两人至此都还处在暧昧阶段。
果不然,约翰并没有订下婚期,没有婚前辅导,也未咨询任何重要同工(包括爱他关心他的弟弟查理) 。
他静悄悄地安排葛蕾丝跟在身边(弟弟查理还一直以为她不过就是个随行的佣人),与同工团队在各处旅行传道,帮助穷人。于是,旅途中葛蕾丝成为约翰的贴身秘书、护士、管家、CEO特助……约翰对葛蕾丝的表现非常满意,以致在日记里大大感谢上帝 “把英国教会有史以来最能干的姐妹” (注2),带到他身边!从这夸张的形容词里,可以想见当时约翰内心多么澎湃!
然而,在一次的旅行结尾,约翰决定把葛蕾丝留在Derbyshire,负责一间学校的校务,而他自己则返回伦敦。
约翰没有进一步的行动,一个可能的重要原因是:两个人的家世背景相差太大。当时英国社会阶级分明,婚配首重门当户对,葛蕾丝出身微寒,曾嫁给水手,做过女佣,现又是寡妇;约翰・衞斯理来自牧师世家,牛津高材生,又是当时英国教会最重要的领袖。
暂时离开了约翰・衞斯理,葛蕾丝在Derbyshire与前男友John Bennet旧情复燃,葛蕾丝也曾经照顾过病中的Bennet,他们早就互有好感,也彼此写过情书,只是葛蕾丝一直没有让衞斯理知道。
相较于约翰・衞斯理的态度暧昧,Bennet是个明确的行动派。
衞理宗的三角恋情
不久约翰・衞斯理就收到葛蕾丝寄来的信,说她和Bennet准备结婚。
有人来抢了,才当回事儿的约翰这下紧张了,对葛蕾丝 再三重申他的爱。其间葛蕾丝也不是没有反复,在Bennet和约翰・衞斯理之间犹豫不决!
这一段衞理宗的三角恋情,当时闹得沸沸扬扬,终于传到弟弟查理的耳中,查理对哥哥瞒着他与葛蕾丝交往大为光火!他认为葛蕾丝不仅配不上衞斯理家,而且她和Bennet早有婚约,直觉哥哥是介入的第三者,因此从中阻挠。1749年10月,查理带着葛蕾丝奔赴Newcastle,与Bennet完婚,婚礼还是由他亲自主持。
约翰为此和查理翻脸,拒不见面,据说,牛津同窗好友,大布道家怀腓特(George Whitefield 1714-1770) 出面,苦口婆心,居间调停,兄弟俩才重修旧好。
John Bennet也是号人物── 衞理宗的重量级传道人,他在英国北部植堂非常成功,很具影响力。不过他的加尔文主义神学底子,始终与走亚米念路线的衞斯理宗隔隔不入,再加上约翰・衞斯理因为葛蕾丝的事对他始终怀有苦毒。(注3)1752年,在一场不愉快的神学激辩之后, Bennet愤而离开衞理宗,并且带走一大票会众。
茉莉姐粉墨登场
活跃于伦敦上流社会的茉莉・韦哲理(Molly Vazeille) 姐妹,当时对主十分地追求,她是位有钱有教养的寡妇,前夫是位成功的商人,育有四子 。
约翰・衞斯理在一封信里形容他对茉莉的欣赏和爱慕: “她勤俭持家,异常地爱干净整洁”,她的为人、穿着、居家环境, 纤尘不染。约翰心想这样的姐妹必能成为得力的婚姻伴侣,在没有询问任何人的状况下,他悄悄地向茉莉求婚。
其实约翰・衞斯理也不是那么想婚,但他说服自己:结婚是顺服上帝,为了维护衞理运动的名誉。长年单身的他,花边新闻不断,常被对手抹黑与攻击,为了堵住悠悠众口,为了教会,为了上帝,他想这是一条必须走的路。
茉莉不只爱干净,她喜欢每件事都清清楚楚,条理分明,特别在涉及财产的分配上,白纸黑字,毫不含糊。她要求约翰签署婚前协定,根据这份协议,两人婚后在财务上保持各自独立。约翰保证不动茉莉的财产分毫,而茉莉不继承约翰的任何债务。
结婚,以上帝之名
教会领袖动见观瞻,感情世界难免遭旁人指手划脚,不成熟的恋情愈早曝光,见光死的机率也愈大。
但位高权重的约翰・衞斯理,最大的问题是,他没有属灵遮盖,若非他愿意虚心求教,谁能(敢)辅导他?最爱他的弟弟查理本应是他最好的咨询良伴,但葛蕾丝・穆瑞的事件使得兄弟俩始终有芥蒂,因此约翰打定主意这次不让查理有任何介入的机会。
当他告诉查理时,早就心意已决,并随即在当周的主日崇拜,召告会众,他即将迎娶茉莉姐妹。他坚信这是“上帝的旨意”。
对于哥哥在讲台上无预警地直接宣布订婚消息,查理震惊无比!他事后评论,哥哥此举 “让我们在场所有人蒙羞” (made us all hide our faces)。
其实,查理夫妇也认识茉莉,对她全无好感,如果哥哥能早点咨询他们,也许可以避免一场可怕的灾难……但事已至此,查理也莫可奈何。
1751年2月中,约翰・衞斯理迎娶了茉莉姐妹。他经营婚姻之道是:“做为一位衞理宗的牧师,即使结婚不再单身,也必能回应上帝的呼召,而不会因此少讲一堂道或是少出一趟远门去宣教。”
望穿秋水的深宫怨妇
起初,茉莉跟着衞斯理外出巡回布道,但约翰疯狂的满档行程让茉莉吃不消,只好把妻子留在家里。然而,约翰动辄数周,甚至数月外出服事,也让茉莉无法适应。
一个中年妇人,多么渴想丈夫能常陪在身边?!她只是想要一个安定平凡的居家生活。然而这份卑微的愿望,做为约翰・衞斯理的妻子,却是奢侈的!
约翰告诉茉莉当他外出布道时,做妻子的要在家安分守己。他忘了,茉莉曾是活跃于伦敦上流社会的名媛贵妇,她可不想在家当个望穿秋水的深宫怨妇。
约翰外出时,允许茉莉可以打开他的私人信件,帮他处理必要事宜。不料,这些信件中,有一大部份来自寻求丈夫开导牧养的姐妹,有的信件甚至透露出她们的爱慕情愫。
整日独守空閠的茉莉已然感受不到丈夫的关怀与爱,她觉得被遗弃,现在她更嫉妒那些有机会接触丈夫的女人,她无法控制自己胡思乱想,怀疑丈夫不忠。
于是,茉莉开始偷偷跟监丈夫的行踪,她抑制不住心中怒火,把丈夫私人信件和秘密泄漏给衞理宗的敌人,借此打击他。最后,她公开控诉约翰・衞斯理犯奸淫…….
有一回,友人John Hampson 没事先通知,就登门拜访约翰・衞斯理,惊见茉莉狠狠地抓着丈夫的头发,把他从客厅的一角拖到另一边。(注4)
“请不要再怀疑我,不要再诋毁我,请不要以压制我战胜我为乐……而要安静,以谨守妇道为满足,请做一个为上帝为我所爱的妻子吧……”在约翰・衞斯理写给茉莉的一封信里,他恳求妻子放过他。
从1758年开始,茉莉多次离家出走,其间约翰每每苦苦哀求她回家,虽然心中有说不出的愤怒和痛苦,他却一次又一次试图与妻子和好。
我无法想像如此德高望重的教会领袖,长达20年的婚姻,夫妻两人每天是过著怎样水深火热的煎熬日子!
衞斯理的责任
我对约翰・衞斯理的不幸婚姻,寄予极深的同情。我估量若是把自己放在他的位置上,不见得能做得更好。但我相信,在这悲伤情史的背后,约翰・衞斯理要负极大的责任。
- 愈是身处高位,愈应谦卑地寻求属灵的遮盖。
- 婚前辅导极为重要,和成熟生命的辅导一起印证上帝的心意,可以避免许多试探和误判。
- 不要以为自己全然掌握上帝的旨意,你我都有可能陷入当局者迷的误区。咨询亲人和身旁同工对于重大决定的意见是必要的。上帝并没有要祂的儿女单打独斗,离群索居。“我们若在光明中行,如同神在光明中,就彼此相交。” (《约一》1:7)
- 进入婚姻,生活喜好乃至服事型态,都必然要为另一半做出犠牲和改变。既然妻子无法支持丈夫经常外出布道,丈夫就必须有所调整。婚前应该计算代价,是否要走下去。
- 在婚姻里,上帝要求丈夫用舍己的爱来爱妻子。约翰・衞斯理的自我催眠——“做为一位衞理宗的牧师, 即使结婚不再单身,也必能回应上帝的呼召,而不会因此少讲一堂道或是少出一趟远门去宣教”,这终究是不切实际,害人害己的谎言,未必是上帝的心意。
至死不相见
1771年,茉莉终于决定永远离开约翰。在日记里,约翰・衞斯理这样写着 “我没有遗弃她,我没有离婚,我也不会要她回来。”
至死,他们不曾再相见。约翰・衞斯理终身膝下无子嗣。
情人节,思想约翰・衞斯理的悲伤情史,令人唏嘘!
在上帝训练工人的旷野学校里,教会领袖并不豁免于爱情婚姻学分,这不仅不是选修,还是加重学分。
注:
- 原文:‘This is too great a blessing for me! I can’t tell how to believe it! This is all I could have wished for under heaven, if I had dared to wish for it!’
- 原话是这样说的 “Undeniably the most useful woman in ye Kingdom…..Shew me one in all ye English Annals, whom God so employ’d in so high a degree. I might say, In all ye History of the Church, from ye Death of our Lord to this day”
- JM心中对Bennet的苦毒,可以从下面的书信落,略知一二:‘I left with you my dearest friend, one I loved above all on earth, and fully designed for my wife. To this woman you proposed marriage, without either my knowledge or consent…You wrote me word you would take no farther step without my consent but…you tore her from me…‘I think you have done me the deepest wrong which I can receive on this side the grave. But I spare you. ‘Tis but for a little time, and I shall be where the weary are at rest.’ (见John Pollock所著John Wesley传记,第21章。)
- 见John Pollock所著JohnWesley传记p.238。出版:Hodder & Stoughton Religious (May 1, 19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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