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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窗外的天空(王以撒)

王以撒

本文原刊于《举目》45期

           家,一个既个体又集体的名词,比古今中外、历世历代的开国皇帝的名号的知名度更高,它的吟颂者比世界七大奇观的颂赞者更多。
可我仿佛和它水火不容,我不曾留恋家人团圆的温馨,不曾回应父母望子成龙的期望,更不曾珍惜自幼就受到的基督教文化的教育……
唯一可喜的是,现在的我,活在一个美好的家园之中。我有一个又长又波折的故事……

(一)

           1982年,一个万物复苏的日子里,一个兼职传道人的家庭户口本上,加了一个新名──以撒。襁褓中的我,不知爸妈是怎样庆祝我的到来,也不知亲邻是怎么看待父母给我起了一个圣经人物的名字,更不知我的名字寄托了父母怎样虔诚的心愿——惟愿我的一生成为经历祭坛的人生……

          在天真浪漫的孩提时代中,我经常依偎在母亲的怀里,听她有声有色地讲圣经故事。我时而因神给亚伯拉罕的应许,而不禁抬头数苍穹上的星星;时而会因约瑟的不幸 遭遇,而潸然泪下;时而因以撒的被献而暗自发誓:“我也要被爸爸捆起来,放在柴上!”甚至,因利百加的闪亮登场,而设想未来的梦中情人……

           然而及至我上学、享受9年的义务教育时,我却开始放荡、加入黑帮。我迷失在花花世界中,酒精麻醉、香烟缭绕,口是心非,甚至满口谎言,无数次使爸妈的血汗钱、养病钱不翼而飞。自然,我也开始拒绝参加基督徒的聚会。

          不知多少次,我因屡次严重违犯校纪,在全校师生大会上登台亮相,唸诵由我和爸爸共同签名的保证书。屡次贴布告,屡次开除,屡次转校。无数封家长通知书,从校 长办公室传出,令操劳整天的父亲和母亲,披着暮色、含着羞辱、带着愁容、顶着风雨、极尴尬又无条件地接受老师声色俱厉的教训。

(二)

           再长大一些后,千奇百态的花花世界,催生了我的流浪欲。加上酒肉朋友的怂恿,我时不时地离家流浪。

           不知多少次,我突然的离去,使爱子心切的爹娘失魂落魄、病卧在床。

           不知多少次,他们翻山越岭、走街串巷,手携相片到处寻找我,然后含泪吞声、失望地乘上返乡的汽车。

          不知多少次,在房后的小山顶上,传来爸妈五更天的哭求声。他们向上帝陈述自己的心愿,一跪就是几个小时,他们的眼泪浇灌了膝下的小草。

           不知多少次,爸妈在睡觉之前,拿着手电筒出去在院子四周寻找一番,看能否找到钱财用尽后归来,却没有勇气叩门的我。
也不知多少次,家门整夜不关,时刻迎接着浪子的归来。

           在这些岁月里,“耶和华是我的牧者,我必不至缺乏”(《诗》23:1),“敬畏耶和华的,大有倚靠;祂的儿女,也有避难所”(《箴》14:26),铿镪有力 的字句,在爸妈的不眠之夜里,点燃了他们的希望之光;在他们的定时禁食祷告中,为他们增添勇气和力量;在他们日盼月等、倚门张望时,使他们撑得住、不致于 崩溃。

(三)

           而在外流浪的我,不知多少次,从劫匪手中逃过,自己却也披上了歹徒的外衣;不知多少次,我遇到强者忍气吞声,遇到弱者就逼人留下“买路钱”;不知多少次,我刚刚脱离诈骗高手的网罗,却立刻又诱骗他人,掏出整年的薪水,在灯红酒绿下挥霍。

           因着“信而受洗的必然得救……”(《可》16:16)的应许,我无数次地脱离“江湖人士”的狠毒手心,无数次地脱离死奴的苦工生活,无数次地从大车祸中活下 来。我那颗远离故乡、远离童年时代单纯慕主的心灵,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里隐隐作痛,然而我仍无数次地故意遗忘童年背诵的圣经金句,无数次地拒绝我主耶稣 急切的叩门声。

(四)

           “因为主所爱的祂必管教,又鞭打凡所收纳的儿子。”(《来》12:6)20世纪末,我生日的前夕,一副闪闪发亮的手铐和脚镣,把我送进了看守所。

           在政府的宣判大会上,我戴着背铐与脚镣、挂著写有圣经人物之名“以撒”的二尺八长的牌子,和众囚犯并排站在军用大卡车上,被数名警察押运著,缓缓从人群中驶过。

          看到下面那无数双藐视、恨恶、或有同情的眼神,那一瞬间,我竟然想起了我曾经梦想过的讲台事奉生涯,我羞愧难当。

          在监狱的高墙中,我不时遥望那被铁网分割成无数方块,又点缀著星星的深蓝色夜空,然后低下头来,暗自落泪。我骂自己:“你是一个糟糕透顶的失败者,是一个不可救药的残品。你的梦想已破灭了,更可能的是,你连再度梦想的机会、勇气和希望,都不会有了。”
“穷则呼天,痛则呼娘”,我终于发自内心地呼喊:“上帝啊!可怜我!可怜我这个不配却急需可怜的人吧!不要任凭我任性,让我遵你的旨意不偏左右。莫弃我、由我,乃怀我、搋我;莫怪我、罚我,乃爱我、容我……到永远,到永远。”

           当我这样祈求的时候,圣灵开始在我的心中运作,抚摸我的伤口,使之愈合。

          当我举起祈祷的双手时,我扬起了耶和华尼西的旌旗;当我喊出耶稣的美名时,我唱出了胜利的凯歌;当我的眼睛被悔恨之泪模糊时,上帝给我的眼药擦亮了我的灵眼。

           我看到了正如荣子(她从法国投书《海外校园》)所说的,世界就像是一个大舞台,在这大舞台上,人类是演员……是的,我是演员,我的酒肉朋友儿也是演员,可我们都被同一个导演──撒但,牵着手脚,成为了百依百顺、蹦蹦跳跳的小丑。

          我禁不住呼求:“主啊!释放我吧!释放所有像我这样的浪子吧!”

          当在全能的主面前,我重新拾起了成为拿细耳人,成为以撒、经历祭坛的梦想。我看到了高墙外的法国梧桐,在春风的吹拂和晨露的滋润下,发出了青翠欲滴的嫩芽。 我更看到了铁窗外的天空忽然向我开了,是那么的辽阔、那么的蔚蓝。仿佛有声音对我说:“你这笼中的小鸟将要展翅上腾,翱翔出美丽的人生。”

(五)

            终于,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出乎意料地,我走出了监狱的高墙。

           我走出了高墙大院,走进了雄伟圣殿;告别了污浊的旋涡,投奔了属灵的家园──耶和华家园。在这个家园里,不单有日等月盼的慈爱天父,也有改变生命的超奇力量──圣爱。在这个家园里,永远没有撒但导演的机会,只有神的子民在圣洁的舞台上,演绎著爱与被爱的美丽故事。

          在这个家园里,我有机会和勇气,把刑事拘留证和本科学生证拼凑在一起,把逮捕通知书和神学录取通知书摆放在一起,让洁白的圣衣和漆黑的囚衣在十架光芒下比色调,再让报纸上记者的报导与基督教刊物上我的文章对话……

           此时此刻是,我们一家人的泪水交织在一起。这泪水不是痛苦欲绝的泪水,而是感恩的泪水;是雪耻的泪水,又是兴家立业的泪水;是自豪的泪水,更是为我金银宝石工程奠基的泪水。

           我们击鼓、跳舞、高唱……

作者现住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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