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越星星的人(湉淙)2021.05.19

本文原刊于举目官网2021.05.19

湉淙

 

“如果我说,我对你的爱就像鹪鹩歌声里,音符与音符之间的空隙,你会懂得吗?”

——英国艺术家杰西·莫理斯

 

不喜欢主人旅行的猫咪

我是一个很喜欢旅行的人,却有一只很不喜欢我旅行的猫。

每次收拾行囊的时候,摸著猫咪的头,我告诉牠,我去休假,过几天就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牠似懂非懂。

在旅途中,会收到上门照顾猫咪的朋友发来的视频。本来安详温顺的猫咪,变得很有攻击性。朋友端上最爱吃的猫罐头,猫咪横眉冷对,龇出一排尖尖的牙齿,是我们在家时从没见过的样子。谙熟猫性的朋友说,猫咪是害怕了,牠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抛弃了,主人还会不会回家。

这是一只从小生活在室内的猫咪,虽然牠会在窗台上晒太阳看风景,但世界对于牠来说,有一个明确的边界。这幢房子,房子里的每一个房间,是牠可涉足可掌控的疆域。盘坐在窗台上,可以见到的树影和篱笆,牠虽无法涉足,却也因看得到,而确知它们的存在。但对于我出发前往的森林、海洋、山川,在猫咪的世界中是不存在的。

我希望猫咪能够懂得远方的魅力;我也希望牠能够理解休假的概念;我希望牠看不见我的时候,仍然确知我的存在;我希望牠确信,我的爱并没有随着我的身体在牠视野中消失而消失;我希望牠知道我真的会回来……如此,牠的心中就不会有恐惧,牠不需要龇出牙齿来保护自己,因为牠始终是安全的。

 

想象力:从“现实”抵达“真实”的入口

很多时候,我觉得神对我们也有同样的心愿。

人类的世界同样有一个边界,这边界由我们的感官来划定:从20赫兹到20千赫的听觉,从380到700纳米的视觉。虽然最大的天文望远镜,和最强的粒子加速器,如同猫咪的窗台,延展了我们的视野,但毕竟有目力穷尽处。而神的世界,在那目力穷尽处之外。

圣经中神对人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不要怕。我想神非常希望人类懂得那个世界的奥秘;希望人类在看不见祂的时候,仍然确知祂的存在;希望人类确信祂的爱,确信我们始终是安全的。

我猜想,因为这个原因,神赐给我们一个礼物,是所有其他动物所没有的——想象力。

《希伯来书》说,信是未见之事的确据(参《来》11:1)。《罗马书》说,所谓盼望,必然是关于那看不见的(参《罗》8:24)。信仰既然从来都是关于那个看不见的世界,那么,只有想象力才是抵达那里的一条通路。

我们眼所见的,称为“现实”,可是我们眼所不见的,才是“真实”——关乎存在的意义,关乎宇宙的真相。因此,想象力不是对“现实”的逃避,而是从“现实”进入“真实”的唯一入口。

 

从《返璞归真》到《纳尼亚传奇》

人在孩童时期,想象力最为丰富。渐渐长大,想象力被修剪,以至日益萎缩,慢慢地被理性的藤蔓遮盖。

有一段时间,我喜欢称自己为“理性的基督徒”。那时,我喜欢分享C·S·路易斯著作中《返璞归真》里的句子。那么严谨的逻辑、精炼的文字、熠熠生光的睿智,足以向自己和他人证明,我的信仰经得起理性的考证。

但是后来有一天,我读到他的《纳尼亚传奇:狮子·女巫·魔衣橱》。我和小女孩露西、苏珊一起,跟随着伟大的狮子亚斯兰,慢慢走向森林深处的魔法石桌。在月光之下,我和她们一起,看到亚斯兰忧伤的眼睛,我用手指抚摸牠华美的金色鬃毛。

当露西和苏珊抱住亚斯兰不再呼吸却依然高贵的头痛哭时,我的心也一同碎裂。在一个写给孩子的故事里面,耶稣的爱猝不及防地撞击到我的心,使我潸然泪下。这是我从C·S·路易斯那里得到的、比理性的证明更珍贵的礼物。

说到底,我们的信仰,是一个关于爱的故事。

 

理性的局限

怎样用推理来解释爱呢?又怎样用逻辑来描述爱呢?如同篇头诗句中所写,爱是鹪鹩歌声中,音符与音符之间的空隙。在这理性无能为力的地方,想象力悄然盛开。

詹姆士·麦基(James Mackey)在他的《现代神学》中,这样描写想象力在信仰中的重要:“想象力以它的艺术性使人着迷而不是逼迫就范,萦绕不去而不是断下结论,拨动心灵而不是敲打脑袋。”想象力拨动心灵,当信仰不能抵达心灵的时候,这样的信仰,很难说是有生命力的信仰。

值得一提的是,关于信仰的讨论,总是无法脱离时代的印记。神永不改变,而人类是在不断流动的文化河流中,来试图认识神。我们在一个特定的时空,可以说身处一个崇尚(或曰崇拜)理性的时代。

理性与蒙昧二元对立的思维模式源于古希腊哲学。柏拉图的“洞穴寓言”中,阳光代表理性,没有阳光的洞穴,是理性被遮蔽的愚昧世界,而有阳光照耀的洞穴之外,是真相的世界。启蒙运动进一步奠定了现代社会最重要的思想基础,即现代理性。

近年来,现代理性对政治、社会、经济等多个领域带来的影响和挑战,日渐成为突出的话题,当然,这已远远超出了本篇小文能论述的范畴。也许总结成一句话,就是人类越来越清楚而无奈地看到,单靠理性,无法解决人类所有的问题。 

 

突破成熟,用想象力飞越星星

康德认为,启蒙运动就是人类脱离自己所加之于自己的不成熟状态。我想康德的这个观点,也许来自于对个体生命成长的观察。从某个年龄开始,我们的“幻想友人”不再到访,“牙齿仙女”不再飞翔,“神龙帕夫”(Puff the Magic Dragon) 退到了它寂寞的洞穴里。这个过程人们称之为成熟。

然而当C·S·路易斯继续观察不断成长的生命,便为《狮子·女巫·魔衣橱》写出了这样的一个题记:

亲爱的露西,

我是为你写的这个故事,但是我开始写的时候没有意识到,女孩子长得比书更快。结果就是,你已经过了读童话的年龄,等这本书印出来装订好的时候你就更大了。但是有一天,你会大到可以重新开始读童话了。你可以把它从书架上层拿下来,掸去上面的灰,告诉我你怎么想。我可能已经聋到听不清,老到不能理解你的话,但我仍然是爱你的教父,C·S·路易斯。

我想,当人类成熟到认识了理性的重要之后,终将继续成长,进而认识到理性的局限,进入重新开始读童话的新阶段。

难怪,以理性著称的基督教护教学者薛华(Francis Schaeffer)也说: “基督徒最应该是那个用想象力飞越星星的人。”诚如其言,想象力是来自神美好的礼物,当我们轻轻掸去它上面的灰尘,我们会发现,它依然是神赐给人类的闪亮的魔法翅膀,借由它,我们从人的不可能,进入到神的可能,从人的有限,飞越到神的无限。

 

作者从事品牌策划20余年,历任各国际广告公司策略总监,曾就读于复旦大学和西北大学。1995年赴美留学,曾海归8年,复又归海,现居芝加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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