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时代前面的历史学者——安德鲁·华尔斯(金振宇)2021.10.06

本文原刊于举目官网2021.10.06

金振宇

 

到底是怎样的基督徒学者,能够被《今日基督教》(Christianity Today)杂志评为“走在时代之前的历史学者”(Historian Ahead of His Time,注1)?一位研究历史的教授和学者,又如何看出全球基督教的未来走向?

今天我们要来介绍这位前不久离世的宣教历史学者——安德鲁·华尔斯(Andrew F.Walls,1928.4.28-2021.8.12)的杰出贡献。

 

华尔斯其人

(华尔斯,2018年11月。 世界基督教研究中心提供。)

 

华尔斯生于英国南部的新米尔顿(New Milton)。他先后在牛津大学获得3个学位(B.A.1948, M.A.1952, B.Litt.1954)。其中的硕士学位,主修早期教父研究。

1957年,华尔斯来到非洲狮子山共和国(Sierra Leone,又称塞拉利昂)教授神学。1962年,华尔斯来到尼日利亚(Nigeria,又译作尼日利亚),担任尼日利亚大学(University of Nigeria)宗教系的主任,直到1965年。华尔斯在非洲将近10年的事奉,对他后来的学术观点有深远的影响。

1966年,华尔斯回到英国,在苏格兰的阿伯丁大学(University of Aberdeen)教授教会历史,长达20年之久。期间,华尔斯创立Journal of Religion in Africa (《非洲宗教杂志》,1967),与Centre for the Study of Christianity in the Non-Western World (非西方基督教研究中心,1982),后改名为Centre for the Study of World Christianity( CSWC,世界基督教研究中心),推动学界关注非洲以及非西方国家的新兴基督教现象。

1986年,华尔斯转至爱丁堡大学(University of Edinburgh)任教,并协助CSWC创办Studies in World Christianity(《世界基督教研究》)期刊。 1996年,华尔斯从爱丁堡退休。 2018年,华尔斯获爱丁堡大学颁发荣誉博士学位,以表彰他在宣教历史研究上的贡献。

 

重新发现基督信仰的全球性

华尔斯对于宣教历史研究最主要的贡献,用他自己的话,就是“重新发现基督信仰的全球性”(The rediscovery of the worldwide nature of the Christian faith)。

这句话,对于21世纪的基督教会来说,是普通不过的常识。然而别忘记,华尔斯是在近半世纪之前提出的,甚至比詹金斯(Philip Jenkins)的经典著作《下一个基督王国:基督宗教全球化的来临》(The Next Christendom: The Next Coming of Global Christianity)早了20多年。足见华尔斯的先知眼光(注2)。

华尔斯的专业是教会历史。他从教会史家的角度,分析自己1960年代在非洲宣教的经验,因此对非洲的基督教复兴有着与众不同的观察。一个分析历史脉络的学者,却精准地预示基督信仰今后的发展趋势,这正是《今日基督教》称华尔斯为“走在时代之前的历史学者”的原因。

引用宣教学学者拉明·珊拿(Lamin Sanneh)的话:“安德鲁无疑是先锋。他是少数几个看出非洲基督教不只是发生在地球某个偏远角落的稀奇古怪现象,反之,非洲基督教大有可能是教会的未来的学者。”(注3)

著名的美国教会历史学者马克·诺尔(Mark Noll)更直言:“没有人比安德鲁·华尔斯提出更深刻的、何谓西方基督教成为全球基督教的睿见。”(注4)

 

道成肉身是一种转译

华尔斯一生致力推动全球基督教的研究。他的著作都是先登载在期刊上,再集结成册。其中最重要的著作,就是1996年出版的《基督教历史中的宣教运动:信仰传播的研究》(The Missionary Movement in Christian History: Studies in the Transmission of Faith,中译本于2020年出版,注5)。

这本书由19篇文章组成,共分成3部份。第1部分论基督信仰的传播,第2部分论非洲在基督教历史中的地位,第三部分则论近代的宣教运动。其中最重要且深具创见的文章,当数《基督教历史中的“转译”原则》(The Translation Principle in Christian History)这一篇(注6) 。

华尔斯在该原则中,提出了以下的观点:道成肉身就是“转译”(Incarnation is translation)。“道成肉身就是‘转译’。当上帝在基督里成为人,神性就‘转译’成人性,就好像人性是一种接受语……”(注7)换句话说,神性穿上人性,如同由一种语言转译成另一种语言。

接受语(receptor language,也就是target language,目的语。编注),即接受方所具备的语气、文法、文化特质,也必然加诸于源语(source language)之上。同样,道成肉身的耶稣基督,生于第一世纪巴勒斯坦地区,是罗马帝国治下的犹太人。因此,希罗社会(Greco-Roman,编注)和犹太宗教,与耶稣基督作为人的身分密不可分。华尔斯认为:“神转化为人性,神的观念和意义发生了改变。这种转译,也受到了某个具体文化条件的影响。”(注8)

上述的原则,对宣教神学影响深远:

首先,宣教历史本身就是耶稣基督不断“再译”(re-translate)成不同语言的过程。华尔斯在文章中,细述了早期基督教是如何贯彻这个原则——从犹太宗教到希腊思想,再到欧洲北方的哥德(Gothic)文化,再到欧洲西端爱尔兰的凯尔特(Celtic)社会……

第二,宣教不是一个附加的、可有可无的基督教事工,它是信仰的本质。华尔斯在《非西方世界中的基督教》(Christianity in the Non-Western World)一文中指出:“基督信仰必须继续翻译下去,必须继续进入各地文化并与之互动,否则它将凋蔽萎缩。”(注9)

第三,没有纯粹意义的所谓“基督教文化”。西方国家的基督教版本,是道成肉身的译本之一,既不是唯一、也不是绝对的版本。套用《以弗所书》“教会是基督的身体”的譬喻,普世各地、古往今来的教会,都是基督身体的一部分。

反过来说,世界各地的教会丰富了我们对基督身体的洞见。“我们不能单靠自己来达到基督里的完全。我们需要他人的眼光来修正、扩展、聚焦我们的观点;唯有集合一起,我们才得以在基督里完全。”华尔斯称这个过程为“以弗所运动”(The Ephesian Movement,注10)。

而今,当我们热切谈论基督信仰的全球性,并乐见福音在世界各地开花结果、茁壮成长之际,让我们不要忘记华尔斯的智慧之言。

 

编注:作者在本文所引用自《基督教历史中的宣教运动:信仰传播的研究》一书中的引文(注5、6、7、8),原书译者将translation直接译成“翻译”,经编者和作者沟通后,感觉“转译”更为传神。特此说明。

 

注:

  1. “Andrew Walls: Historian Ahead of His Time” (https://www.christianitytoday.com/ct/2007/february/34.87.html
  2. 《下一个基督王国》英文原版出版于2002年,但华尔斯早在1980年代初就提出类似的观察。
  3. Lamin Sanneh: Andrew was a pioneer. He is one of the few scholars who saw that African Christianity was not just an exotic, curious phenomenon in an obscure part of the world, but that African Christianity might be the shape of things to come. (https://www.christianitytoday.com/ct/2007/february/34.87.html
  4. Mark Noll: No one has written with greater wisdom about what it means for the Western Christian religion to become the global Christian religion than Andrew Walls. (https://www.ccom/ct/2007/february/34.87.html
  5. Andrew Walls, The Missionary Movement in Christian History: Studies in the Transmission of Faith (NY: Orbis, 1996);安德鲁华尔斯,《基督教历史中的宣教运动:信仰传播的研究》,谢丁坚译(爱丁堡:贤理·璀雅文字事工,2020)。
  6. “The Translation Principle in Christian History,” The Missionary Movement in Christian History, 26–42.
  7. “Incarnation is translation. When God in Christ became man, Divinity was translated into humanity as though humanity were a receptor language. Here was a clear statement of what would otherwise be veiled in obscurity or uncertainty, the statement ‘This is what God is like.’” The Missionary Movement in Christian History, 27; 《基督教历史中的宣教运动》,页40。
  8. “The translation of God into humanity, whereby the sense and meaning of God was transferred, was effected under very culture-specific conditions.” The Missionary Movement in Christian History, 27; 《基督教历史中的宣教运动》,页40。
  9. “Christian faith must go on being translated, must continuously enter into vernacular culture and interact with it, or it withers and fades.” “Christianity in the Non-Western World,” The Cross-Cultural Process in Christian History (Orbis, 2002), 27–48 (here 29). 中文自译。
  10. “None of us can reach Christ’s completeness on our own. We need each other’s vision to correct, enlarge, and focus our own; only together are we complete in Christ.” “The Ephesian Movement,” The Cross-Cultural Process in Christian History (Orbis, 2002), 72–82 (here 79). 中文自译。

 

作者为美国圣路易协同神学院(Concordia Seminary)历史神学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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