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疆之爱的来华宣教士——杨宓贵灵(魏外扬)2021.10.22

本文原刊于《举目》15期

魏外扬

 

中国是多元民族的国家,除了占绝大部分的汉族外,还有数十种少数民族存在,他们大多数分布在边疆地区。少数民族常常也是具有艺术禀赋的族群,当他们归信基督以后,就将艺术表现在赞美称颂真神上,令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2001年秋天,一位研究艺术史的专家来到云南西部的大峡谷,登上一个叫做里吾底的高海拔栗僳村落,聆听一场高山教堂里的音乐会。当数百位表情真挚而庄严的栗僳农民,唱出著名的哈利路亚大合唱,雄伟的声浪回荡在峡谷的夜空中,这位艺术史专家的泪水早已流满面颊。

此曲只应天上有,边疆峡谷却得闻。这信仰、这歌声,不是属于少数人的,而是属于大部分村民的,不是仅属于里吾底的,而是属于大部分栗僳村落的。究竟他们是从哪里学来的呢?答案就在近百年来,上帝将边疆之爱放在许多宣教士心中,他们把这片大峡谷开辟成福音谷,改变了一个族群的命运。

本文介绍的杨宓贵灵(Isobel Kuhn,1901-1957)有“栗僳女使徒”之称,她从听见栗僳人开始,就梦想有一天要住进大峡谷,好将上帝的爱告诉他们。不过在前往大峡谷之前,我们会先在怀疑谷中看见她。

 

一、滑入怀疑谷

杨宓贵灵是爱尔兰裔的加拿大人,出生于多伦多,她后来取的中文名字,宓是娘家的姓(Miller),嫁给美国人杨志英(John Kuhn),所以冠夫姓成为杨宓贵灵。至于Kuhn为什么不采音译而姓孔或姓康,却成为姓杨,我想这就是使徒保罗所说的,“向什么样的人,就作什么样的人”的原则,因为栗僳人中姓杨的很普遍,所以“向姓杨的人,就作姓杨的人”。另一个来到大峡谷的宣教士杨思慧(Allyn Cooke)也一样,明明可以取姓古或姓柯等近音的字,他也宁可姓杨,因为他们都以姓杨为荣。

宓贵灵的父母都是相当热心的基督徒,因此,她从小就熟读圣经,笃信上帝。不料在进大学以后,接触到五光十色的流行文化,她的信心开始动摇。尤其是有一位博学的文学教授,公然在课堂上嘲笑她的信仰,更使主修文学的她开始怀疑圣经与上帝。从此她课余沉迷在演戏、打牌、跳舞、看电影等娱乐上,不再关心灵魂的需要。然而表面上风光耀眼、自由自在,她的内心却失去平安,一场失恋更使她差一点走上自杀的绝路。

幸而在大学毕业前,她挣脱了“黑暗中的滑地”(参《耶》23:12),一步步重返信心的 道路。这背后当然有亲友们为她代祷,但有趣的是,当时最触动她心弦的,不是圣经的话,而是中古时代欧洲诗人但丁的一句话:“遵行祂的旨意,我们才有平安。”当初一位不信上帝的文学教授引她走进怀疑谷,如今一位笃信上帝的中古诗人引她脱离,难怪宓贵灵后来要透过文学与写作来帮助许多人。

 

二、梦想大峡谷

大学毕业后,宓贵灵担任小学老师,过著安舒平静的生活,直到1924年在夏令会里见到从云南怒江峡谷回来的富能仁(James O. Fraser,1886-1938)牧师,一切都改变了。贵灵坐在森林营地的教堂里,聆听富牧师详细介绍栗僳族的村寨景色、奇风异俗和信仰需要,一阵剧烈的感动充满她,当富牧师询问有没有肯吃苦的弟兄愿意去向栗僳人传福音时,唯一举手回应的却是宓贵灵姊妹。从此,到大峡谷去成为她清楚的呼召与梦想。

然而要经过整整10年的磨练与等待,贵灵才能进入大峡谷。第一个反对者居然是母亲,教会妇女宣教部的部长,经常鼓励别人的儿女出去宣教的人。而且反对的理由,“在国内找不到工作的人才去国外宣教”,“靠别人的救济过日子是一件丢脸的事”,完全不是一个基督徒领袖应有的想法。她总是威胁女儿说:“你休想到中国去,我死也不会同意!”结果贵灵还没去中国,她的母亲就因癌症丧命在手术台上。不过在手术前夕,她母亲写信给一位朋友时,坦承自己做的都是草木的工作,女儿选择的才是上好的。

慕迪圣经学院毕业后,贵灵加入内地会,于1928年10月从温哥华启程来华。1929年底与杨志英在昆明结婚,后来育有一女一子。两人是慕迪圣经学院的同学,但由于个性差异颇大,因此婚后常发生冲突,甚至发生过两次贵灵离家出走的事件,经过双方努力学习反省与包容的功课,他们的婚姻才渐入佳境。

婚后贵灵一心只想赶快进入大峡谷,没想到差会当局另有安排,多年来一直将他们派在澄江、大理、永平等汉人为主的地方,直到1934年底,才让他们正式进驻大峡谷中叫做麻栗坪的栗僳村落。从开始梦想到美梦成真,中间经过10年的耽延,但是在贵灵心中,对栗僳人的爱却仍像10年前一样鲜活热烈。

 

三、开辟福音谷

最早来到大峡谷的宣教士就是富能仁牧师,他单枪匹马在栗僳族中事奉多年,还设计了一套拼音文字,为栗僳人翻译圣经。身为伦敦大学毕业的工程师,出生于富裕的家庭,又是业余的钢琴演奏家,这样的一个文明人,却甘愿为基督来到远离文明的角落。1938年9月,这位可敬的“栗僳使徒”,因恶性脑疟疾病逝于云南保山,年仅52岁。

杨思慧夫妇是另一对献身大峡谷的宣教士,他们发现栗僳人热爱唱歌,于是教他们许多世界名曲。本文开头提到的里吾底教会,就是他们长期所牧养的教会之一,难怪可以将哈利路亚大合唱唱得那么动人。杨思慧相当长寿,1990年以94高龄于美国去世。90岁的时候,他每天还坐在特制的栗僳文打字机前,为栗僳教会编制圣经讲义呢!

杨宓贵灵居住的麻栗坪,距里吾底约有6天的路程。其实两地相距并不很远,但在大峡谷中旅行,经常要爬上爬下,行程就变得非常遥远。有一次贵灵为了医治牙痛,从大峡谷出发,费了9天的时间才到达昆明,医生说病毒已开始向脑部蔓延,如果再晚来一天,恐怕性命就难保。而这次就医还是在滇缅公路开通以后发生的,若在此之前,去昆明大约要花1个月的时间,医疗的协助就更难获得了。

杨宓贵灵最富创意也最有效果的宣教策略,就是举办一年一度的“雨季圣经学校”,利用6、7、8月的雨季农闲时期,分批召聚栗僳信徒,进行密集的圣经研习和各种造就课程,借此装备本地同工,可以承担向本族及外族传福音的使命。

第一次雨季圣经学校在1938年5月底举行,来了20多位学员,成果丰硕。结业礼拜是在哈利路亚大合唱中结束的,可见麻栗坪教会与里吾底教会一样,也是一个充满赞美歌声的教会。

由于杨志英经常出差,所以雨季圣经学校主要是由贵灵负责,也成为她最重视的一项事工。无论气候如何恶劣、教师如何不足、文具如何欠缺、局势如何不安、外人如何干扰,贵灵都借着祷告一一克服,雨季圣经学校培训出一批批的基督精兵,为栗僳教会储备许多领袖人才。今天怒江大峡谷被人称为福音谷,栗僳村落村村都有教会,雨季圣经学校的毕业生一定在其间扮演重要的角色。

 

四、行过死荫谷

1950年3月,贵灵带着7岁的儿子冒着风雪翻过高山进入缅甸,然后辗转回到美国,与正在惠顿学院就读的女儿团聚。这个女儿才六、七岁大就与父母分离,被送到烟台的内地会子弟学校去,战时也进了山东潍县的日军集中营,战后才与父母在美国见面。那时已有六、七年不见,女儿接电话却听不出妈妈的声音,真令贵灵感到痛心。这次又是几年不见,但女儿已经长大,可以体谅妈妈的奉献与牺牲。更难得的是,这个女儿后来也加入海外基督使团,成为第二代的宣教士。

无论多大的挫折也无法熄灭贵灵对栗僳的爱,1952年夫妇俩重披战袍,加入泰国北部的宣教团队,对象当然包括散居于泰北山区的栗僳人。直到1954年发现罹患乳癌,贵灵的宣教生涯才被迫画下句点。在泰国的清迈动手术后,她被送回美国疗养。

卧病的两年中,她的肉体虽然痛苦,灵命却健壮,文思也最丰沛。她奋力写作,将自己的信仰历程与宣教经验,坦诚地与人分享。单是在1956年,她就写完3本书,质量俱佳。她一生总共写了8本书,其中最具自传性的《寻》与《我成了一台戏》,早就有中译本,感动过无数的读者。

1957年5月,杨宓贵灵从人间的戏台退出,投入上帝的怀抱。杨志英想起她生前讲过的一句幽默话:“等我到了天堂,那里的人只会看到我的脚跟,因为我总是爬上金色的墙,看着下面的栗僳教会。”

 

作者长期从事教会历史研究,曾任教于台湾中原大学,现已退休。

本文原刊于《举目》15期,选自中国学人培训材料中的《来华宣教士略传》。欢迎向本社订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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