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怡瑾
本文原刊于《举目》27期
若有人问我的属灵生命在何时成长最多,在何时受到最多造就,我一定会告诉他们,是在德国的 那一年。然而仔细寻思,就会惊讶地发现,在德国的那一年,我所在的华人教会没有牧师,教会才刚开始起草章程,还未上轨道。况且,德国不像美国,有丰富的信 仰资源。虽然德国是改教的发源地,然而现今德国人上教堂的人口比例极低,根据统计资料,大约只有5-6%。
在本地教会已经衰微、华人教会还是婴孩的德国,在这个干旱无水之地,我是如何得到属灵上的喂养的呢?我不禁想起在旷野漂泊的以色列民,神亲自供应吗哪,喂养了祂的子民……
不满多又多
我是在2002年8月,在台北真理堂受洗。在弟兄姐妹温暖的爱中,我渐渐走出了男友过世的忧伤和绝望。
2003年,我去德国唸书。心里并不清楚去德国唸什么,只是一种坚定的决心,非要出国不可。我很想离开吵闹的家庭,也希望可以转换心情,淡忘悲伤。
神极其恩待、怜悯我,祂听了我的呼求。我办理去德国留学非常顺利,从有念头要去德国,到拿到签証,大约只有半年的时间。
到了德国几天后,我就去了学生团契和华人教会。那里的教会生活,我并不满意。我很骄傲,心底常常论断教会的弟兄姐妹,总是拿这个华人教会,和我在台北的教会比较。
我不能忍受这个教会毫无组织,服事也非常松散,甚至有时司琴没到,或是主礼没来。因为教会没有牧师,常常就是一些执事同工上来分享读经心得,有时是分享家中的琐事。唯一让我比较期待的,是一位退休的德国老牧师,偶而来我们教会帮忙証道。
再加上,当时我是这个教会唯一的台湾人,其他人都是大陆人,更让我觉得格格不入。因而我开始考虑到讲英语的国际教会聚会(当时我的德语程度,还无法到德国教会崇拜)。
然而我在论断别人的同时,我并没有想到,我自己也不过是受洗不到一年的新生儿,灵命也很浅,也没有什么服事经验。更大的问题在于,因为我对他们没有爱,所以我骄傲,我跟他们辩论,我不能接纳包容他们。
我根本忘记,当初我在台北是怎么为中国的福音工作祷告的。我当时对中国的福音工作有负担:“中国的人民需要福音!国度的复兴将在亚洲,也将在华人地区!”我当初是这么对神祷告,神也给我这样的感动。
结果神真的带我来到德国,差我到一个大陆人比台湾人多的地方,到了一个几乎都是大陆人的教会,我却一点也不爱他们。我只看到他们的软弱,然后自己开始骄傲,因而开始考虑换教会。
全体敲桌面
那年的6月底,教会办了一个退修会,请了经常从美国来帮助我们教会的周汝文牧师当讲员。我将近两个月没有听到华人牧师的讲道了,简直是饥渴到了极点……
牧师的讲道,回应了我的每一个祷告,我对教会的态度,我想换教会的心理,我对肢体的态度……
我记得第一天晚上小组分享时,我对于一位弟兄的观点很不满,认为他的观点相当属世而偏离真理。他对我而言是父执辈份的人,也是起草拟定教会章程的教会核心同工。但当时我总觉得他“倚老卖老”。所以我反驳他的时候,语气很不客气,而且分享完,心中还是一直有怒气。
结果第二天牧师讲道,就讲对肢体的态度:“信心软弱的,你们要接纳,但不要辩论所疑惑的事……你是谁,竟论断别人的仆人呢?他或站住,或跌倒,自有他的主人在;而且他也必要站住,因为主能使他站住。”(《罗》14:1、4)
之后牧师又提到许多相关的经文,我终于明白自己的错误了。当天晚上我在小组中,挣扎了一下,还是把这段想要换教会的心路历程说了出来,并且承认自己骄傲的罪过。
在那之后,我感到非常轻松,也不再有任何怒气!
到了第三天的小组分享,即使我还是很不同意那位父执辈弟兄的论点,但是我已经懂得用另外一种方式跟他沟通,赞同他一部分的观点。我也学会去了解他的生命经历,理解他的思考模式。
至于为我们讲道的周牧师,他第三天给我们讲道时,两度泪下,令我非常感动。周牧师在台湾长大,但是他并不强调自己的台湾背景,反而在讲道时经常穿插使用大陆的习惯用语。这让我看到了他的爱心。
第三天上午,他提到了台湾。忽然他话锋一转,说:“你们要好好爱护教会中唯一的台湾人。”那就是指我啊!我吓了一跳。后来有人敲桌面表示赞同(这是德国学院中的传统),接着牧师也敲桌面,然后全部听道的人都敲起了桌面。
一时之间我有说不出来的感动。我的心,深深被神的爱,以及弟兄姐妹的爱感动了。
深厚的情谊
从退修会回来之后,我开始自愿在教会中担任同工,积极参与服事,也在团契及教会中分享我的生命见証。
我和团契的弟兄姐妹,渐渐建立很深厚的情谊。团契大部分的弟兄姐妹都是学生,经济都不宽裕,但是常常相邀到各自的家中小聚,一起做菜,一起吃饭,一起祷告谈 心,真是“弟兄和睦同居,是何等的善,何等的美!”(《诗》133:1)而我们的团契、教会,也从那时开始拓展,小组、查经班一个接一个的成立。
虽然这教会是没有牧师的,然而我的灵命,却在这里成长最多、最快。因为没有牧师,我们都格外渴慕、追求。偶尔有讲员从美国来,我们就不远千里赶去听他们讲解圣经;有大型的营会,大家也排除万难参加。
我们还自己学着带查经、领诗、领会。我就是在这一年中,得到了真正的操练。而且这一年,团契刚好在查《罗马书》。《罗马书》对我的属灵生命的扎根建造,有极大的帮助。
更有弟兄姐妹自愿开放家庭,供大家一起查经。其中一位姐妹,最初是以难民的身分在德国待下来的,然后才有了居留权,靠在中国餐馆打工维持生计。然而她却愿意损失赚钱的时间,提供她的家和我们一起查经,还为大家预备饭食……
求两个印証
到了2003年的秋天,我开始考虑申请学校。我非常焦虑,因为真的不知道要唸什么才好。我在台湾已经有了硕士学位,到底要在德国唸什么呢?
就在那时,从加州来的何传道夫妇,来我们教会短宣(他们当时正在美国唸神学院,如今已经毕业,并在德国纽伦堡牧会)。何传道分享他的生命见証以及蒙召见証,给了我很大的感动。我猛然想起,就在离开台湾前,我在唐崇荣牧师的布道会上站起来,要奉献自己被神使用!
我开始天人交战,有好几天都陷入思绪混乱之中。神真的在呼召我吗?我要不要申请神学院呢?可是我不想这么快就去当传道人啊!
就在那个时候,家里传来坏消息,我弟弟在当兵前夕,忧郁症急性发作,被送入医院。我家陷入愁云惨雾。我流泪来到神的面前,承认人的无能、无知──我们连明天的事情都不能筹算,在神面前,我们有什么可矜夸、可骄傲的呢?
我完全降服了。我放弃在德国深造的计划,预备去北美唸神学院,将来再回欧洲事奉。
在做决定之前,我与几位从北美来的牧者谈过,都很支持我唸神学院。他们看到欧洲的需要──有许多中国留学生,许多饥渴慕义的灵魂,却没有足够的工人。他们给我不少宝贵的建议,也推荐给我一些合适的神学院。
然而谨慎多疑、信心不够的我,仍然不断跟神求印証。我跟神求的印証就是:我父母的同意,和我弟的平安。
而这两个印証后来都实现了。我母亲在电话中,主动问我是不是要唸神学院。这让我非常诧异。当我承认之后,母亲虽然不太高兴,却同意我的决定。我父亲也不喜欢我的决定,却也没有反对。
我父母都不是基督徒,所以他们心中的不满,是完全可以理解的。然而他们却没有拦阻我,只能说是一个神蹟了!
而我弟弟,更是在不久之后,就因为忧郁症的缘故,得到长官的怜悯,主动让他办“免役”(就是免服兵役)。在台湾要免役,可不是那么容易的,然而他却顺利地拿到免役令了!这就是神给我的印証!
他拿到免役令没多久,我就开始帮他办理去德国的手续。2005年,他整年都待在德国柏林,在那里他的忧郁症得到很大的改善。他还结交了一群基督徒的朋友,也固定参与查经班。虽然他还没信主受洗,但是我相信,圣灵已经在他身上开始动工。
在这两个印証都相继成就之后,2005年8月底,我带着期待,以及神所赐的平安,来到美国波特兰这个美丽的玫瑰城,就读神学院。
在美国,我继续经历著神的信实与慈爱,心中也怀念在德国的那段美好时光。“神啊,你是我的神,我要切切的寻求你,在干旱疲乏无水之地,我渴想你;我的心切慕你。”(《诗》63:1)大卫在犹大旷野所做的这首诗,正是我的写照!
作者来自台湾,现为欧洲校园事工宣教士。
Leave a Repl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