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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通大战(化外人)

化外人

本文原刊于《举目》22期

        因着西欧一个报纸在去年(2005)9月底,发表了12幅讽刺回教先知的漫画,终于在今年初,引 起了全球回教徒大规模的抗议。各地的回教徒,群情激愤,纷纷抵制丹麦的产品,举行示威,甚至引发暴动,焚烧使馆。回教示威者(包括在伦敦、巴黎等西欧城 市),高举“基地党徒快来作案”,“让9-11临到欧洲”等字眼激烈的牌子,上街游行。回教世界反应的强烈和一致,以及事态的严重与普及,都是前所未有 的。只有英美两国,因为媒体表现比较谨慎,受到的冲击也比较小。

        这些引起暴乱的漫画,有一幅是先知穆罕默德,头戴一条状如炸弹的头巾,上面还有一条已点燃的引线,影射其为恐怖分子。另一幅,在天堂的穆罕默德,向一排身上犹在冒烟的自杀炸弹客说:“别炸了,别炸了。我们天堂的处女快缺货 了。”(许多回教徒相信,他们为信仰牺牲而登天后,每人都能得到72位处女相陪。)

        这是一次西方世俗的自由主义和民主政体,同伊斯兰教信仰最鲜明的冲突。从下面的时间表,我们可以看到,这次事件完全是出乎西方人意料的。所以西方世界反应迟钝,越闹越大。

        2005 年9月30日,丹麦《日德兰邮报》刊出嘲讽回教徒恐怖活动的漫画。到了10月20日,穆斯林国家的大使,集体向丹麦首相提出抗议。丹麦官方的立场是,虽然 政府非常同情也尊重回教徒对默罕默德先知的崇敬,但是新闻与言论自由,是西方政体中最神圣的权利,政府无权干预,更无权代表报纸向回教世界道歉,因为这不 是一个政治问题!

        到了2006年1月初,西方世界还是毫无警觉,挪威报界竟然还转载这些漫画。于是引起了更大的反弹,事态越发严重。到了1月底,许多回教国家撤回驻丹麦等国的大使,关闭使馆。甚至有枪手占据欧盟驻加萨走廊办事处。虽然此时丹麦报纸为得罪回教徒提出道歉,为时已晚。

        2月1日,为了声援丹麦的新闻自由,欧洲许多大报不约而同地转载漫画,更有如火上加油,一发不可收拾。

        近年来回教在欧洲急速成长,已成为欧洲第二大宗教。单单在法国就有500万回教徒。在这个多元社会中的文化差距和价值体系的失调,是这次事件的原因之一。

       有些评论家认为,由于尊重新闻自由,西方报纸上的政治漫画、冷嘲热讽,司空见惯,几乎是没有任何禁忌的。阿拉伯人既然移民到此,就应当入境随俗。民主社会的价值体系是神圣的,不容这些新移民动摇。

        比较谨慎的评论家却不以为然,认为新闻自由离不开负责任的态度,自由离不开品味,更不能假自由之名侮辱他人,或其它宗教信仰。这些漫画公然侮辱伊斯兰教最神圣的圣像,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行为,应当制止。

        但是又有人质疑:如何制止、谁来制止呢?民主社会的游戏规则,多半建立于自律上面。政府是否要为民间不负责任的行为道歉呢?政府能够、或者应该,以毁谤罪起诉讽刺漫画的出版者吗?

        讨论尚在进行,然而,对先知默罕默德的绝对崇敬是回教信仰的根本,如果不受到尊重,是“是可忍,孰不可忍”的。所以,从印尼、马来西亚、阿富汗,一直到中东、欧洲以及非洲等绝大多数的回教社会都情绪激动,甚至表示要发动圣战了。

       很可能,漫画的本意,并非要侮辱先知。漫画所表达的,是西方世界厌烦了一些回教徒利用宗教的名义,制造层出不穷的恐怖事件。他们质问:当回教恐怖分子藉真主 之名,把所劫持的西方人质、甚至是慈善救济者,割喉或是砍头的时候,那些敬虔的回教徒在哪里呢?他们难道不觉得这是对回教真主的侮辱吗?

       再换一个角度,如果回教国家的报纸为了批判十字军东征,在漫画中,让耶稣穿上十字军服,一手拿剑,一手提着人头。这虽然一定会在基督教界引起强烈的反应,但 是基督徒是不会去烧大使馆泄恨的(更不用说得到教会的默许了)。说不定,基督徒为这些历史问题还会向回教徒再次道歉呢。

        这样,人们不禁要问,这种战斗式的宣泄愤怒、加深仇恨的行为,是不是回教信仰的特色呢?

        这是一个值得讨论的问题,也已经有许多人讨论过。但是笔者不认为可以遽下定论。特别是回教世界在近代历史中,饱受西方帝国主义的侵略,如今虽然时过境迁,但 是西方世界在文化上、经济上、军事上的优势还在,回教世界和西方世界的心结也还在。除非我们能在历史的框架下,对回教的信仰中心全面地分析,否则,我们可 能很难得出公正的判断。(即便如此,解释与反省的责任应当是在回教徒的身上,而不仅仅是在西方媒体身上。)

        十九世纪著名的政论家和历史学 家托克维尔(Alexis de Tocqueville)说:“默罕默德声称《可兰经》是来自天上的启示﹐他在《可兰经》所写的,不仅包括宗教的教义,也包括政治的格言、公民和刑事法 律,以及科学理论。另一方面,福音只讨论人与神和人与人之间的一般关系,除此以外,并没有强加任何信仰上的制约。不提别的上千个理由,只这一件就足以证 明,前者永不会在一个成熟的和民主的时代里长期占著主导的地位,而后者将在这些时代,和其他时代继续保持其举足轻重的影响力。”

        笔者以为,回教国家缺乏政教分离的民主意识,“神权”与政权容易纠葛不清,因此埋下不稳定的种子——其实人世间许多罪恶都是借着信仰的名义,而且是狂热地、理直 气壮地做出来的。包括基督教、犹太教,都是如此。在政教不分的前提下,一切政治问题与社会问题都可能变成宗教问题。这样,虽然社会的同质度会比较高,可是 对异己的容忍度就会比较小。不同的声音和不同的做法,就会被认为是大逆不道,而被消音,甚至被妖魔化。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多元的西方世界尊重个人选择的自由,标榜容忍,不将自己的道德观念强加于他人身上。这种自由值不值得争取和保护呢?笔者认为,所有不愿意活在极权主义下的人,都会说这是值得的。

        可是,这种自由权,是否同时也给道德的堕落颁发了许可证呢?我们知道,若是没有社会道德规范的约束力,自由权的绝对化也是极其可怕的。关键是,社会道德的约 束力从哪里来?又是如何达到约束的效果?问题的所在可能并不在于自由权的汎滥(或尊重),而是社会价值背后的世界观。既然是世界观,它是自发的,也是文化 长期薰陶塑造的结果,它不是任何组织、制度或机构可以控制的。这些都是这次卡通事件所引发,而值得我们深思的问题。

        这种自由权与宗教信仰间的争执,其实与我们息息相关,也是我们应当正视的问题。例如,美国联邦最高法院在六十年代判决,公立学校的公祷是违宪的,让许多传统的基督徒不能释怀,认为美国社会道德的堕落于焉始矣。

       这是法院对政教分离和个人自由对宪法所作的诠释。美国最高法院认为,强迫无神论者的孩子参与向基督教的上帝祷告是违反个人意愿(自由)的。若是公祷有神奇的 力量,让世风不至败坏,那我们应当好好做些研究。若是认为,把宗教信仰的表现排出课堂和政坛,是世风日下的表现与肇因,那我们应当好好分析一下,事实是否 真正如此。

        参照这次回教世界的教训,笔者以为,总体来说,政教分离是件好事。因与果的关系常常并不那么简单,美国社会道德的衰退,其实原因很多。只是,在我们庆幸西方社会有充分的自由和安定的当儿,可能得为社会风气的败坏,寻找真正治本的解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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