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沛渊
本文原刊于《举目》21期
在主后70年攻陷耶路撒冷的提多(Titus)将军,于79年继承父亲维斯帕先(Vespasian)之王位,成为罗马皇帝。两年之后驾崩,因无子继承,由其弟窦米田(Domitian)出任罗马皇帝。窦米田执掌此至高无上的皇 权,共15年之久。维斯帕先的功业彪柄,被尊封为“世界的重建者”,因他结束了尼禄死后内战群雄割据的乱况。提多的才情出众,广得其臣民的敬爱,也被尊为 “人类的至爱”。他们两位都是死后被其臣民尊封为神,如同凯撒、亚古士督、革老丢在死后也获此殊荣。
然而,窦米田并未等到死后,才加入封神榜,他认为自己在生前就应被封为神。他给自己加上的封号是“我们的主与神”。当然,这是他等不及死后,事实上他也等不到。因为在他死后,他的臣民拒绝让 他加入封神榜。窦米田不像其父与兄广得人缘,他的闷闷不乐个性,与提多的和蔼亲切,形成尖锐对比。他在任期后半段,猜忌之心越来越重;他知道在罗马元老院 中有其敌人,就先下手除灭一些元老院中的反对党。
窦米田的逼迫
在窦米田疑心之下诛灭的众人中,有几位值得特别注意。其中最杰出的,是他的堂兄弟克理门(Flavius Clemens),主后95年担任罗马执政官。克理门的妻子窦米提拉(Domitilla),是窦米田的外甥女。狄奥卡西(Dio Cassius)的《史记》书中记载:克理门与其妻,因“无神论”(指不信罗马神明)的罪名被交付审判,也有许多人沦入犹太教而被以此罪名定罪。
克理门与 一些人被处死;另有些人家产充公;窦米提拉被放逐海岛。克理门与窦米提拉的案件,最惹人注目,因为他们与皇帝窦米田的关系,是如此亲近;事实上,窦米田早 已指定他们的两个儿子为王位继承人。这两个孩子的后来遭遇不详,从历史中消失了。
克理门与这些人被定罪的罪名,实在是耐人寻味:“犹太教与无神论”。窦米田镇压犹太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他抽犹太人重税,对改信犹太教者课以重罚,防范犹太人可能的叛乱。但是,若说窦米田是以其对付犹太人的 政策,来对待他的亲戚与其他贵族人士,则不太可能。其实,根据窦米田的“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的曹操心态,很可能是担心他们在政坛得势,造成 威胁。窦米田深知要铲除这些有潜力的对手,必须找出罪名,以获得元老院审理定罪。什么罪名根据呢?是不是因为他们是“基督徒”呢?
克理门夫妇是基督徒
这是传统的看法,可信度颇高。罗马史家苏东尼(Suetonius)在其《窦米田生平》书中,说到“克理门因其不积极参与政坛生活,而遭众人的轻视”。克理 门的“不积极参与”,可能是指他回避“执政官”公职有关的一些场合,那些应酬与其基督徒信仰不合。
更强的证据是考古学的发现:在罗马“亚得提纳大道 (Via Adreatina)”上的“窦米提拉坟场(Cemetery of Domitilla)”,这是所找到最古的基督徒墓穴之一。墓穴内的刻文指明这是“窦米提拉及其家族”的坟场,在第二世纪起始就已经使用,而且持续扩大延伸,直到第四世纪,里面有殉道者的墓地供人瞻仰。假如窦米拉提不是基督徒,就无法解释。
在罗马另有一很古老的基督徒坟场,名为“百居拉坟 场(Cemetery of Priscilla)”,座落在“撒拉瑞亚大道(Via Salaria)”,里面有一罗马贵族“格拉伯瑞(Acilius Glabrio)”家族的墓穴。格拉伯瑞在主后91年为罗马执政官,也是在95年被窦米田处死,罪名也是“犹太教与无神论”。狄奥卡西记载说:格拉伯瑞不 够谨慎小心,曾显露出其博杀狮子的英勇本领,使皇帝窦米田心生嫉妒。如此看来,格拉伯瑞也是被皇帝以“基督徒”的罪名陷害,与克理门一样。
福音进入上层社会
综上所述,虽然在尼禄时期,基督徒主要是在罗马社会的中下阶层,但是到了下一代,即窦米田之时,基督徒已经进入罗马高阶贵族之中,甚至皇室宫廷。正如教会史 家哈拿克(Harnack)所结论的:“何等大的改变!基督教到达罗马之后的五六十年间,皇帝的女儿接受了信仰;尼禄可怕的逼迫30年之后,皇位宝座的可 能继承人,是在基督徒家庭中养育的。”
试想:假如克理门与窦米提拉未被窦米田陷害,他们的儿子继续在基督徒家中成长,假如他们的儿子,后来登上罗马皇帝的宝座,则整个历史都要改写。直到第四世纪,才有第一位基督徒皇帝登上凯撒的宝座。在这两百多年间,基督教会常常遭到罗马政府的严厉逼迫。
误解与非难
罗马政府为何要逼迫基督教呢?首先,从六十年代起,罗马官员已经辨明“基督教”与“犹太教”是不同的。犹太教是犹太民族的长期信仰,为帝国承认的合法宗教; 犹太人获得政府特许,可施行其独特的敬拜聚会,可不参与公共或军队中的偶像崇拜仪式。然而,基督教不是任何民族的宗教,又是无知迷信的新兴团体,可能背后 还隐藏一些问题,对帝国造成不良影响。罗马官员与一般平民,都对“基督教”的印象不佳。
大众对“基督教”的误解非难是:基督徒是“无神论”者(敬 拜无形像的神,不拜偶像神明),不参与罗马社会的民俗活动(不道德或与偶像有关),又秘密集会吃人肉(圣餐聚会领受主的身体,非信徒不能参加领受),打破 社会的阶级制度(信徒彼此相爱合一,没有性别身份的歧视),不忠于国家,效忠另一位主(不敬拜罗马皇帝的像)等等。所以,连当代史家也是如此看待基督教, 例如:苏东尼认为“基督教是新奇且有害的”;塔西图(Tacitus)说“基督徒是一班令人憎恶的坏人”。
从皇帝来的逼迫
皇帝开始逼迫基督徒,首先是尼禄在主后64年罗马城大火之后。尼禄寻找代罪羔羊,他选择了基督徒来嫁祸栽赃。显然他知道基督徒是遭人忌恨,这样做必然奏效。尼 禄的作法,是始作俑者;此后,皇帝们就援例下手迫害基督徒,没有任何顾忌了。基督徒深知时候已经到了,自己在外邦异教徒邻居中,要因“基督徒”这名受苦。 使徒彼得劝勉他们:“若为作基督徒受苦,却不要羞耻;倒要因这名归荣耀给神”(《彼前》4:16)。
在皇帝窦米田的任内(主后 81-96),对基督徒的逼迫愈演愈烈。教会史家一般看法是:他既然会以“基督徒”(所谓“犹太教与无神论”者)为罪名来诛杀皇亲贵族,可见他对一般基督 徒必是毫不留情的逼迫。在他任内,使徒约翰被放逐到拔摩海岛。优西比乌的《教会历史》引用第二世纪的作家黑吉西帕(Hegesippus)的记载,说到窦 米田曾召了“主耶稣家族”的两位成员(主的兄弟犹大的孙子)从巴勒斯坦到罗马受审,当他发现这两人不过是朴实的农夫,不值得担心,就无罪开释。
窦米田疑心重重,令元老院的议员人心惶惶,连皇后也担心自己会落入下一波被整肃的名单内。所以,元老院就密谋要除去窦米田,由窦米提拉的侍从司提芬纳 (Stephenus)担任刺客,于96年刺杀窦米田。接任皇帝的是,元老院资深大老纳瓦(Nerva)。虽然他只作了两年皇帝(96-98),但是显出 其政治家风范。他不仅恢复了窦米提拉的自由,也将使徒约翰由拔摩海岛释回。
凯撒的挂虑
纳瓦设立了新的皇位继承制度,不 是父传子的世袭制,乃是选择优秀的继承人,正式收纳其为自己的儿子。这使得罗马帝国后来数代的皇帝,都是有才有能者。纳瓦拣选了特拉建(Trajan), 他曾经做过“执政官”格拉伯瑞的同僚。在特拉建任内(98-117)罗马帝国的版图扩张至莱因河、多瑙河、幼发拉底河之外。
特拉建并未善 待基督徒,他继续帝国逼迫基督徒的政策。在主后112年,特拉建差派小普立尼(Pliny the Younger)出任庇推尼省(Bithynia,位于小亚细亚西北部)总督。普立尼的治理方式,完全是遵命办事,事事上书皇帝请命。当庇推尼省一些大城 发生严重火灾时,他想成立消防团队,就上书请示。特拉建的回复令人吃惊,他不赞成,他认为消防事工可由私人负责(个人家中应备存水与帮浦),因为任何组织 团队不论当初成立目的为何,最终必会变成具阴谋的政治势力。
特拉建语重心长,显明皇帝担心任何的社团或秘密组织的存在,对皇位造成威胁。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回顾罗马历史,这样的挂虑并非没有原因。这也说明了:为何像特拉建这样谨慎行事的皇帝,会继续镇压基督教。任何非官方认可的宗教社 团或集会,都在独裁者所担心的范围之内,所以必须严厉打压。
墓穴中的人
罗马帝国境内,唯一获准成立的会社,就是“葬仪 社团”。所以,基督徒的权宜之计,就是组织葬仪社团,在墓穴中聚会。基督徒遭受各样迫害,又必须躲在墓穴中敬拜团契,这真是应验了《希伯来书》 11:35-38所说的:“有人忍受戏弄、鞭打、捆锁、监禁、各等的磨练……受穷乏、患难、苦害,在旷野、山岭、山洞、地穴、漂流无定,本是世界不配有的 人”。
结论:
世上的人追求许多头衔名称,以显示其地位身份或财富学识。唯有基督徒才深知:“基督徒”这名是最美的。主的门徒被 称为“基督徒”(属基督的人),是从安提阿起首(《徒》11:26)。“基督徒”此名,承载了“基督的圣名”,所以虽遭受逼迫,也是心里欢喜,因被算是配 为这圣名受苦(《徒》5:41)。
主耶稣说:“为义受逼迫的人有福了,因为天国是他们的;人若因我辱骂你们、逼迫你们、捏造各样坏话毁谤你们,你们就有福了”(《太》5:10-11)。初代教会的基督徒留下佳美脚踪与血泪见证,他们真是因“基督徒”此名归荣耀给神!真是世界不配有的人!
作者现在北加州基督之家第五家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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