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雁
本文原刊于《举目》第6期
“道成了肉身,住在我们中间,充充满满地有恩典,有真理。”(《约翰福音》1:14上)
60年代,中国大批知识青年从城市到农村,在广阔的天地里接受再教育,这被称成“上山下乡,插队落户”。
80年代,中国大批莘莘学子开始远渡重洋,到海外留学,谋生,俗称“插洋队”。
我没有赶上知识青年的“插队落户”运动,却卷入了“插洋队”的潮流。在美待了多年,入了户,也贴上了“洋人”的标签。如今在神恩典的带领下回到中国西南,与许多来自世界各地的扶贫工作者一起,开始了“洋插队落户”的生涯。
由于工作的需要,我也要上山下乡,去探访乡村英语教师。
中国西南的天好蓝,景好美。坐在车上,我常常一开始兴致勃勃:窗外的山那么绿,花那么艳,可等到绕过九十九道弯,越过九十九道桥,经过一路颠簸之后,再看窗 外的山,已不再翠,花也不再鲜了。唯一顾的就是让自己的脑袋不要撞到车顶上。除了山高路险,还要忍受司机的“自由主义”。到了发车时间,司机还要等人。等 七大姑,八大姨们全上了车,我已在烈日下的车厢里等了四个小时。他们在我脚下塞进一只扑腾不息的乌鸡,又在我旁边放上一桶刺鼻的汽油,烟雾一路伴随着我, 整整十二个小时。还有服事的喜乐吗?荡然无存!半道中好几次想下车,打道回府,但靠着咬牙切齿的祷告,终于到了目的地。顺着气味就找到了厕所。一眼望去, 是地上几个黑洞洞,周围爬满了一层白色的蛆。The ground is moving! 每次进去,我卷起裤管,闭起眼,摒住呼吸,同时祷告不要有人进来看见我这模样。
走进老师们的家中,又是另一番景象。等待着我的,是一大桌 香喷喷叫不上名的菜。与老师们一家围坐在矮矮的饭桌边,边吃边聊家常,真是美得无比。刚放下碗筷,又一家来请去他家坐坐。他们又拿出好东西来招待,我又要 多多的吃,否则就显不礼貌。那一晚,去了四家,吃了四家。隔天上午,又是两家,吃了两家。最后一家,几乎像被绑架去的。我与我的同伴说:我实在吃不了了, 包裹也装得背不动了,我们撤吧!面对少数民族的热情好客,我只能落荒而逃。
坐在回程的车上,望着渐渐远去的学校和那些老师们,我突然明白我只是在“洋插队”,离开“落户”还差得很远。
当头顶烈日,脚踩牛粪的时候,我神往著洛杉矶美丽的海滩;当车在坑坑洼洼的路上摇来摇去的时候,我怀念著美国的高速公路;当蹲在黑洞洞上如厕的时候,我想着 我家卫生间里那块粉红色的地毯和粉红色的蜡烛。“洋插队”的服事,是蜻蜓点水式的,走马看花式的,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洋插队”的心态是:比较多于接纳, 忍受多于享受,批评多于欣赏。虽然我也上了山,下了乡,也走进寻常百姓家,但还是以一个外来人的身份,一个“洋”人的身份来看这一切。
真正的服事是要“插队”,更要“落户”。“落户”是效法基督,认同当地的环境、文化和当地的人,深入到他们的生活中,住在他们中间,并成为他们的一份子,满有神的恩典和真理。
当我看见西国宣教士的孩子在少数民族寨子的牛棚里快乐地玩耍的时候;当我看见他们用两只手把著筷子,费力地往嘴里送食物的时候,我看见了主的美丽,那道成肉身的美丽。愿这份美丽,有一天也能在我身上彰显出来。求主帮助我。
作者原住上海,后移居美国,现在大陆边远地区参加扶贫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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