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穌愛怪咖

王星然

本文原刊於《舉目》官網“言與思”專欄 2014.07.14

重拍《睡美人》

從前從前，廸士尼講《睡美人》的故事時，只要告訴你那個害公主長眠不起的梅菲瑟（Maleficent）是一個邪惡的女巫就夠了……21世紀，廸士尼重拍《睡美人》，故事就不容許那麼簡單了。編劇及導演必須和心理學及社會學對話：原來女巫曾是個極其美麗的精靈，好人家的女孩兒，只是愛上了不該愛的人類男子，被玩弄、背叛，翅膀被割下，生理心理造成巨大傷害，因而成為一個苦毒冰冷的黑魔女。她的邪惡復仇其情可憫，她在善惡之間徘徊掙扎，她“壞”得複雜有層次，她其實非常關心小公主的安危……好吧！實話告訴你，說穿了是黑魔女的愛才讓公主復活，王子的吻徹底是一場荒謬的烏龍事件。

這就是廸士尼的最新電影《黑魔女：沉睡魔咒》，他們找來扮像極具說服力安潔莉娜‧裘莉（Angelina Jolie）主演黑魔女梅菲瑟，在宣傳裡標榜這才是《睡美人》故事的“真實版”。我不得不讚美一下導演和編劇豐沛的想像力，這個有料有梗的改編讓故事更深沉，更有哲理，也更具人性的溫度，值得喝采！顯然這個版本更符合後現代人的胃口，不意外，電影5月底甫上映就奪得美國週末票房（weekend box office ）冠軍。

“怪咖動物”

想像力豐富的我，不得不聯想到……上週我帶寶貝兒子去參加附近一個頗具規模的美國教會兒童聖經夏令營（Vacation Bible School），今年的主題是“怪咖動物”（Weird Animals），大意是要小朋友認識，在這個充滿霸凌和歧視的世界，千萬不要因為你是怪咖，與眾不同而灰心消沉（聽起來有Lady Gaga安慰小怪獸的fu），因為耶穌愛怪咖。為了傳遞這個信息，夏令營的每一天都有一個副題：

第一天：即使你沒有朋友，耶穌愛你。

第二天：即使你和別人不同，耶穌愛你。

第三天：即使你不理解耶穌，耶穌愛你。

第四天：即使你做錯了，耶穌愛你。

第五天：即使你害怕，耶穌愛你。

我不得不佩服出版社編輯這套教材的創意和用心，認識耶穌“無條件的愛”是一個非常寶貴的功課，這個信息對成長過程中許多被邊緣化的孩子是極大的安慰，我完全能理解這樣的題目符合當代主流思潮，鐵定會受歡迎。但看了這個課程大綱，我心裡當下有種莫名的不安，我問自己那到底是什麼？

我想到怪咖魔女梅菲瑟（她咒詛的是一個剛出生還在襁褓中的無辜嬰兒啊），但只要能證明怪得有理，所有荒誕行徑和罪惡就可以被合理化，反正耶穌照樣愛我……我知道了，我的不安來自於我的擔心，這個夏令會宣傳的耶穌會不會看起來是個毫無原則的上帝？如果不從公義和聖潔的角度來看耶穌的愛，如果為了怕孩子受傷避談罪及審判，我們多麼容易誤解甚至濫用耶穌的愛？我們如何能理解耶穌愛的代價是何等寶貴？於是我和妻子試著在每天晚上幫孩子“補課”。

不合時宜？

我在美國政府部門工作，這個國家相當尊重受刑人的人權，各項的醫療及福利措施十分完善（一般人都不見得有健康保險，但入獄後看病全免費），這是值得稱許的。美國獄政有一個假設：受刑人不是罪犯，他們不是在這裡接受懲罰，他們只是需要“再教育”，需要“矯正治療（correction）”，因此監獄被改名稱做“矯正學校”（Correctional School），受刑人不能被稱為“犯人”，要叫“獄友”（Inmate）。

要這個世代的人承認自己是罪人，不企圖找理由和藉口，顯得多麼不合時宜呢？基督教的“世人都犯了罪”一竿子打死了所有“好”人，要“好”人為自己的罪負責，一點也不政治正確啊！

耶穌愛怪咖

我們這個時代想要知道的不是：“罪人犯了罪該怎麼辦？該如何負起責任？”這個世代問的問題是：“是什麼原因情境（原生家庭成長過程、心理狀態、基因及家族精神病史、大腦出問題……）使人犯罪？”我們假設人不會犯罪，必是有什麼原因使他犯罪，責任完全是在環境，如同魔女梅菲瑟，她正是為愛所傷，才會去咒詛無辜的公主，才會變成如此怪咖。

耶穌愛怪咖，但別太自戀了，祂不是因為我們特怪，所以祂特愛我們，祂愛我們是出於祂的憐憫，祂的揀選。耶穌的愛不是廉價的狗皮膏藥，祂赦免我們的罪，醫治我們的傷，但祂來不只是摸摸頭給予安慰，祂改變，祂更新，祂翻轉我們的生命，祂對我們生命的每一個層面動手術，為了我們的益處，祂可能給一些我們不想要的生命功課，祂的愛遠比我們想像得更“怪”。

對不起，詞用得不對，不是“怪”，是“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