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私密的孤单(谈妮)2015.04.17

DSC_0159.R20本文原刊于《举目》官网编者心

今天去游泳。我惊异地发现,自2013年的脊椎微创手术之后,这是第一次,在双腿用力夹水之时,我那条从脊椎L5-S1出来的神经,没有发出抗议。

也就是说,我今天终于能像“正常人”那样游泳了!曾经,我一周三次,每次游泳2500公尺,但今天,我只敢让自己游250公尺。而这已足以让我感恩万分了。

Nerve-Cell-4疼痛,有时是件极为孤单的事。因为没有任何人能真正替你分担,而且也往往说不清。

神经痛,有时像通电流,有时酸到咬牙,有时像被痛扁过,有时如针刺;有时在膝盖骨中痛,有时是脚掌抽筋,有时则是小腿痉挛,让人坐卧站皆不是;严重时,恨不得吃颗药,就此长眠不醒——不是厌世,而是希望从此失掉知觉……

开过刀后,医生说,我的神经还在继续发脾气(upset)。

这种痛,不像感冒,在外表上没有明显的病征,也没有可预期的治愈时间。痛,还会到处跑,每天黏在身上,没来由地强弱程度不一。痛到最后,自己都懒得跟人说了。

偶尔,有人称赞我外貌年轻,我也偶尔会回答,这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让听的人莫名其妙。其实,我看过自己的MRI片子,知道我里面的“败絮”是啥回事。

有位朋友,她跟我有类似的毛病。每次她痛得忍不住抱怨时,先生不是不吭气,就是着急地说:“你到底要我做什么嘛?”

痛,有时是很难得到他人的理解的,即使是亲人。

 

DSC_0969.R30      朱惠慈    

我想到朱惠慈,她毕业自台湾成功大学中文系,是台湾《校园》杂志主编。2014年8月,从未因病住院的她,在一个月的肠胃不适后,才发现患了第四期胰脏癌。(注1)

2014年9月16日,她在治愈因肿瘤引起的胆囊炎之后,开始作化疗。

2014年11月底,两项肿瘤指数都下降。在化疗期间,惠慈要忍受昏睡与睡眠障碍的交替循环,胸臆间有药物流窜的恶心感和呕吐。但她仍然写日记、关爱亲友、工作……还为新书签名,说自己“像小学生被罚一遍一遍写自己的名字”。(注2)

2015年1月29日,她写道,肿瘤指数快速升高。医生说,是一线化疗药产生抗药性。

2015年2月23日,惠慈决定停止化疗。她每天背部、腹部都会疼痛。

2015年3月19日,她接受医生建议,去做神经阻断术,好缓解疼痛。

三月底,我因为父亲紧急住院,再加上许多临时冒出来的意外,让我缓慢转好的神经痛,复发到彻夜卷缩在床,无法入眠。

2015年4月3日夜里,我精疲力竭地回到家,打开电脑,跳进眼帘的,竟是惠慈的先生,台湾校园出版社总编辑黄旭荣,在脸书上的几句话:

扶著虚弱的妻去上厕所,

她的手指轻敲著洗手台,

我轻声问:你在唱诗歌啊?

她点点头,

“在唱什么?”

她只是微微一笑

这段文字非常形象地描绘了惠慈。不知为何,我感觉她的灵性状态极美,因此使得这些句子,也像诗一样美,像诗一样让我低回;显然地,一位勇士已经走到她人生的尽头了,她虽虚弱,却有信心如保罗:

那美好的仗我已经打过了,当跑的路我已经跑尽了,所信的道我已经守住了。

从此以后,有公义的冠冕为我存留,就是按著公义审判的主到了那日要赐给我的;不但赐给我,也赐给凡爱慕他显现的人。”(《提后》4:7-8)

虽然黄旭荣没有办法替朱惠慈痛,但他懂她——他的心,一直在凝神倾听她。

 

DSC_1003.R30      黄旭荣

2015年1月14日,黄旭荣先送走了88岁的妈妈,然后在4月9日,送走了56岁的妻子,他心里的痛,我无法想像。

4月2日,旭荣说自己“心理压力很大,胃食道逆流越发明显了”。

惠慈走的那天,根据他们女儿黄诗亚的记录,旭荣两次抱怨耶稣 “不够意思”:

帮我跟耶稣抱怨一下,祂真不够意思 

妳是殉道士,忠心又良善的仆人,耶稣会很欣赏妳的。只是祂有点…不够意思。

这段时间,我每想到这两句话,就会掉下泪来,心里极痛!

痛,起码可分为两种:生理的痛,和心理的痛。

 

除了“痛”之外

DSC_0152.R20而惠慈,从清晨到夜里,只说了几句话,除了“痛”这个字之外,我还看到的,是她不受渐残肉体局限的乐观、刚强与盼望:

一整天都没坐着 ”(其实白天坐了很久)

耶稣主基督,耶稣,主基督 

我想出去可不可以,出去骑马

开始想睡了

耶稣迎接我,我好快乐

那一夜,我正好在太平洋的彼岸探访一位老友——一位癌细胞已经扩散到脑部的肺癌患者。她曾经动雷射手术切除了脑中的两颗肿瘤,但现在脑中还有14颗……

整个晚上,我却听她兴致盎然地谈家常,谈病况,谈上帝的恩典。

去年母亲节,她对读高三的独生女透露了自己病情;那是个让人难忘的母亲节——她和丈夫女儿,都知道她没有把握,一定能熬过 2014 – 2015 的冬天……

 

DSC_0224.R20      耶稣真的知道我的痛吗?

痛,是件相当主观的事。医生常问病人,从 0 – 10,你痛的程度是什么?

耶稣在走上十字架的过程中,固然承受了不同种类和极高程度的痛,但祂的痛到底和我的痛不同,祂真知道我的痛吗?

耶稣在受难前,对门徒的最后叮嘱中说了:

看哪,时候将到,且是已经到了,你们要分散,各归自己的地方去,留下我独自一人;其实我不是独自一人,因为有父与我同在。”(《约》16:32)

原来,我们从来不是孤单地独自在痛,而是始终有耶稣在我们里面,就好像天父与耶稣同在,一起走过苦难一般。

 

注:

1. 朱惠慈病中的见证,可参考下面两篇文章。

朱惠慈,《如歌的行板》。

https://www.facebook.com/CEFTaiwan/photos/a.10152248441389902.1073741827.347148954901/10153047058574902/?type=1&fref=nf&pnref=story

黄旭荣,《患难中的生命工程》。

https://shop.campus.org.tw/ReadingBanquet/14.11-12/Chief.htm

2. 朱惠慈 在2015年出版的新书:《神啊!说好的那个人呢?》(陈培德)2015.03.09 。http://behold.oc.org/?p=264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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