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傅丽秀
本文原刊于《举目》88期和官网2018.08.01
多年前,我随着先生到纽约开始牧会,有一天,我和几位姐妹在厨房,为隔天的主日准备饭食。有个老姐妹问我:“苏师母,你会插花吗?”我回答:“我不会!”她又问:“你会弹琴吗?”我说:“我也不会!”我回答的时候很不好意思。看她的表情,我猜她可能会想:“这些你都不会,那你来教会做什么?”我开始为自己捏一把冷汗:“主啊!这些我都不会!你要我来教会做什么呢?”
成功了一半
师母要做什么呢?其实一般教会没有规定师母要做什么,每个师母有不同的背景和恩赐,每个教会对师母的期待也不一样。一面看、一面做,但不要急着做。默默地在背后协助牧师,使牧师有一个稳定的家庭生活,夫妇关系、亲子关系都是牧师的后盾。
常常要陪伴弟兄姊妹一起渡过各种难关——关系上的(夫妻、婆媳、亲子、恋人、同工……)、财务上的、工作上的……,让他们感受到你的爱,你真的关心他们,以后你讲什么、做什么,他们一定跟你。得到他们的信任之后,容易了解弟兄姊妹的状况,此时做为师母到底是广播中心?或是守密者?有时候,不小心容易成为教会闲言闲语的根源。
记得我赴纽约服事前,去拜访我高中的辅导。临走前,她对我说:“丽秀,我要送给你一条拉链……”也有一个长者提醒我:”师母不讲话就成功了一半。”你很难想像这两句话在我师母生涯中,对我的影响有多大!
在我还单身时,有一位结婚不久的牧师说:“我们作牧师的,不太喜欢娶神学院毕业的姊妹……”当时我有点不以为然,心想:娶有神学训练背景的姊妹为妻,对牧师不是加分吗?
几十年后,重新想这句话,我发现有一定的道理。夫妇一起事奉,一定会有意见不同。如果师母自恃受过神学训练,忘记自己是牧师的助手,就可能主次倒置,不小心变成“垂帘牧会”。这对教会、对夫妇关系来说,都不健康。外子偶尔会提醒我:“嗨,小心!你要捞过界了……”真的,一不小心就会忘记自己的角色,就会越界!
解决了一半
不同文化、不同教会,对牧师的期待和要求不同。牧师的个性、恩赐也都不一样。有的牧师是人际导向,有的是事工导向;有的牧师很风趣,有的牧师很严肃……每个牧者都有优点和弱点,也难免有疏忽、做错事、伤到人的时候。
一位教会资深长老提醒我:“牧师会不小心做错。有些错误很难被会友原谅,这是很残酷的事实。所以你们要小心……”牧师出错,做师母难免有压力,难怪师母容易胃痛、忧郁。
感谢神,27年来我很少胃痛。不过,的确有心痛的时候。遇到那种情形时,我们便沟通、反省、祷告,求神赦免,并向有关的人道歉,学习不做任何的解释和辩护。这样自我调整及疗伤的过程不容易,但随着生命成长,过程会越来越短。李信彰牧师说:“教会出问题,牧师若愿意上十字架,问题就解决了一半。”真是至理名言。对于师母来说,当然也是如此!
完全的透明
我家就在教会旁边。有人称牧师的家庭生活为“金鱼缸”的生活,也有人称“水晶屋”——太透明了,一点污点都看得清清楚楚。假如我觉得有人注意我们,所以我们要表现好一点,免得让人跌倒,我大概会活得很虚假、很辛苦。然而,我决定从另外一个角度看问题:这种透亮的生活也好,让人了解传道人和一般人一样,也有软弱、缺点和失败。而这样的人,神居然还要用,这不是恩典,又是什么?
住在教会旁边有很多好处,比如,省了许多交通的时间。在街道上、商店里,常可以遇见会友。会友也很容易找到我们。有时他们来聚会,钮釦掉了,就跑来我们家:“师母,可以借你的针线吗?”或打电话来:“我的东西放在教会,忘了带回。师母,帮我找找……”类似情况常常发生。
这些“琐碎”的事,拉近了我与会友的距离——教会就是我的家,教会、会友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的家也是教会的一部分,家里所有的东西都可以与会友分享。教会临时短缺什么,我家有的,都可以拿去使用。“给”也是一种事奉,不计较什么是我的、什么是教会的。再说其实有什么不是神给的呢?
完全的放松
就在退休前8个月,我们搬家了。搬完家的第一个傍晚,我们开车驶出教会停车场,开往新家,我第一次有了“轻松”的感觉——我要“回家”了!我才发现,这27年来,我一直把教会和家混合在一起。我到教会好像只是去我家的“客厅”,回家只是到教会的另外一个房间。虽然又方便又省时,但我确实没有“回家”的感觉。
我对家人讲述了这种心情,孩子说:“妈,所以你现在才明白,你过去很少有轻松的时候!”是这样吗?我不知道,也没有觉察。我只是很感恩地过了20多年。我相信,只要是出于神的预备,家在教会旁边或远处,都是好的。不过,如果让我重新选择,我还是会选择住在教会旁边,因为那对教会、牧者、会众……都好。
牧者家庭也需要牧养和经营。如果牧者的家远离教会,白天牧师在教会办公室,晚上又要参加教会聚会或外出探访,孩子就很难看到父亲了。而我家就在教会办公室隔壁。我家两个青少年儿子下午放学后,很容易看到父亲,与爸爸一起打球、吃晚餐。饭后,他们安静地作功课,我们安心地去聚会或探访。这就是家住在教会旁边的好处。
每个主日晚饭后,我们还和孩子一起去速食店喝茶或吃冰淇淋。他们知道这是与父母相聚的时间,尽量不安排其他活动。这变成了我们的家庭传统,一直到他们结婚。
常有会友问我:“师母,你不觉得累吗?教会事奉忙碌,还随时有人来按你家门铃。”确实,不少牧师、师母忙碌到身心灵俱疲,或关系出问题。感谢外子了解我的需要。每周一,除非紧急,他从不安排事奉,全天休息。我们夫妇,或者与孙子、孙女一起,有时逛逛公园,有时到曼哈顿闹区走走,有时找一个比较安静的地方喝咖啡、谈心。远离电话、电脑、住家、礼拜堂。你知道吗?每周这么短短的半天或一天,对身、心、灵及夫妇关系的修护,价值不可估量!
每年,我们会有2-3次远离纽约市,到宾州使者农庄住两三天。在那宽阔无际的玉米田中,散步、休息、看夕阳、看书……我们享受田野生活。感谢使者协会为传道人预备这样的环境,让人重新得力,精力充沛地回到教会事奉。
完全都预备
牧者家庭的经济状况也是很现实的。记得老大上大学时,老二问我:“妈妈,你们银行还有多少钱?如果等我读大学时,哥哥已经把你们的存款用完了,怎么办?”两年多前,在计划退休的时候,我们考虑最多的是:退休之后,我们要住哪里?租,不稳定;买,钱不够。
现在我们退休了,孩子也都成家立业了。但回头一看,神样样都预备了。正如孩子说的:“我们再次看见神对祂仆人的信实和赐福。”
完全不后悔
有一次教会聚餐,负责招待的姊妹拿着一张名牌问我:“师母,请问苏傅丽秀是谁?”我笑着:“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我!”原来,我的名字早就被“师母”的称谓代替了。
有一次,我和几位姊妹谈她们的工作和薪资问题,她们才知道我在教会的服事是无薪的。一位姊妹很感叹:“师母啊!怎么你是一个‘没有生产力’(不赚钱)的人?”若不是我知道我做师母是神的呼召,否则没有“生产力”,就好像没有价值;若不是我认同师母这个角色,否则,也许没有人(包括我自己)知道我是谁!
我清楚地知道,“师母”是神对我的呼召,是神为我安排的身份。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如果今天有人问我:你这样过了一辈子,值得吗?我会答:值得!
虽然 “师母”这个角色没有名份、职称、职权,但是我感受到了身为“师母”在基督里的尊荣与价值。27年来,我享受这个身份,也忠于这个身份。如果再有一次选择的机会,我仍然要拥抱“师母”这个身份,不做任何他选。
作者早期在台湾校园福音团契事奉,1990年随着夫婿苏桂村牧师,到纽约新城归正教会事奉,直至最近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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