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原刊於舉目官網言與思専欄2021.1.18

百基拉

 

“萬用插頭”

很多人以為，新冠疫苗是在新冠爆發後才開始研發的，但其實若不是科學家多年的研究積累，疫苗不會這麼快就被研製出來。

大家都知道新技術RNA疫苗，筆者想給大家介紹另一個非常好的疫苗，以及它的絕佳的設計理念。

2014-2016年埃博拉（Ebola）爆發時，科學家們意識到在流行病防控方面，科研非常欠缺。於是，他們開始思考如何有效地應對下一次流行性傳染病的爆發。

幾位科學家想了一個聰明的辦法：設計一個疫苗的“萬用插頭”（plug and play，或翻譯成“即插即用”），希望不論是什麼病毒出現，將這個“插頭”插到人體上（即給人注射疫苗），便能快速製造出特定有效的疫苗。

原理是這樣的。以流感為例，把流感的基因片段，鑲嵌到一個安全的病毒上——這個嫁接了流感基因片段的新病毒就是疫苗。當疫苗進入人體後，攜帶的流感基因片段會產生特殊的蛋白質，刺激人體，使之產生特殊抗體，如此我們就不會被流感傳染了。

這個攜帶病毒基因片段的安全病毒，就是“萬用插頭”。它負責把流感基因片段帶進人體細胞內，而它本身不會給人體造成任何的危害。這個攜帶物，可以是任何病毒基因片段，也可以是腫瘤標記基因片段，用來抗腫瘤。這樣製作疫苗，百變又快速。

 

吉爾伯特教授帶領的疫苗研究

牛津大學疫苗學專家薩拉·吉爾伯特（Sarah Gilbert）教授，是這項研究的領軍人物。2010年她開始研究流感疫苗。2017年，她用此方法研製了中東呼吸綜合征（MERS）的疫苗，可惜，疫苗還沒有最終研發好，疫情就消退了。

但是這些前期實驗，為吉爾伯特教授提供了很多寶貴的信息和經驗。這個“萬用插頭”花費了科學家們大量的心血，它有個學名，叫ChAdOx1（黑猩猩線病毒牛津一號）。為了確保這個“插頭”（病毒）是真正安全的，即不給人體惹麻煩，還可以有效地進入人體細胞，科學家們做了無數的實驗，在它的基因上修改剪切，終於得到了滿意的“安全病毒”。

在新冠之前，吉爾伯特教授的團隊已經在330多名志願者身上，用這個特別的方法，使人產生了抗流感、抗Zica病毒、抗前列腺癌等多種疾病的抗體。這些都證明“萬用插頭”在人體上相當安全有效！

2020年1月11日，中國科學家向全世界發佈新冠病毒的全部基因序列。吉爾伯特教授和她的團隊立刻著手設計新冠“攜帶物”，並把編碼病毒刺突的基因片段，接在這個神奇的插頭上；幾週後，疫苗AZD1222研發完畢，投入生產。

2020年3月27日，疫苗開始臨床試驗。吉爾伯特教授21歲的三胞胎兒子，都參與了早期實驗，他們做志願者，接種了母親研發的疫苗，而且都產生了期望的抗體。12月30日，英國批准了這款新冠疫苗，開始為民眾注射。

疫情在全球蔓延，科學家夜以繼日和病毒賽跑。吉爾伯特教授每天4點起床，工作到很晚才回家。一般民眾聽起來，疫苗研發的太快了，卻不知是因為有一群認真嚴謹的科學家潛心投入，一步步奠定的十幾年科研的堅實基礎，新冠疫苗絕不是匆忙上馬、臨時湊合出來的。

 

科研的局限

這項新冠疫苗的研發工作，可以用精彩出色、值得驕傲來形容吧？但是，科學家會告訴你，疫苗的成功，有許多也是他們不能掌控的。

BBC對科學家新冠疫苗的研發有一個詳細的長篇報道，一開始就說，這個疫苗研發得如此迅速，結果如此之好，是好運加上優秀科研（good fortune and scientific brilliance）。請注意，他們把好運放在優秀科研之前。而我更願意說，是神的恩慈憐憫加上優秀科研。

科學家傾盡自己的智力、體力，求真求實，考慮各方面的因素，力求把這個“萬用插頭”做的盡善盡美，但是，人的完美都有限度。神所造生命之複雜，令觀看者由衷謙卑。做生物醫學研究的人都會發現，我們解決一個問題，但常常帶來的是更多的問題。

深哉，神奇妙的智慧和知識！法國作家伏爾泰說：“我讀書越多，獲取的知識越多，越肯定我是一無所知”。（The more I read, the more I acquire, the more certain I am that I know nothing.）用在這裡，再合適不過。

2020年夏天，英國和美國都有疫苗進入臨床試驗，大家都在揣測疫苗的試驗結果，它們能讓人體產生保護性的抗體嗎？或者說，這些疫苗真的有用嗎？8月7日，美國藥監局表示，只要疫苗有50%以上的保護效果，就會考慮批准使用。大家的不確定之心，可略見一斑。雖然疫苗科研做得漂亮至極，但是沒有人能預測疫苗的效果。

最後，這款牛津疫苗成功了，同期研發的美國RNA疫苗也成功了。成功得不可思議，疫苗的保護效果，都達到90%以上！數據發佈的那瞬間，我落淚了。

“我看人的完美盡都有限，惟有你的命令寬廣無疆。”（To all perfection I see a limit，but your commands are boundless.） （《詩》119：96直譯）

 

作者補充說明：2020年11月23日，英國製藥公司阿斯利康Astrazeneca公佈牛津新冠疫苗AZD1222的臨床試驗結果，兩個不同劑量的有效率分別是90%和62%。

 

百基拉，北京人，畢業於北京醫科大學。曾在美國從事醫學研究15年，現居美國新澤西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