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原刊於《舉目》官網言與思専欄2021.11.29 

陸加、李清

 

一

今年10月5號是蘋果公司創始人喬布斯離世10週年的日子。他和比爾·蓋茨同歲，若活著，現在也才66歲。

喬布斯是在患胰腺癌8年之後，死於腫瘤並發症。仔細分析他的病史，其實他很有可能作為腫瘤的倖存者活到今天。他甚至有機會被完全治癒，繼續活躍在日新月異的電子創新領域。

首先，喬布斯的腫瘤是在早期無症狀時被發現的。越早發現的腫瘤，越容易根治，因爲沒有轉移和擴散，容易被切除。但是早期腫瘤沒有症狀，很難被發現。喬布斯的胰臓腫瘤被發現得很早，還沒有任何症狀，是在一次完全無關的腎臟例行檢查中被偶然發現的。這在腫瘤的確診中算是非常幸運的。

其次，喬布斯患了一個“好的”腫瘤。我們通常聽到的胰腺癌，幾乎都是源於“外分泌腺”細胞。這些細胞為食物在腸道的消化提供各種消化酶。由這種細胞導致的胰腺癌是目前最難治療的腫瘤之一。然而在胰臓器官中還分佈著一些小島樣的組織結構，構成它們的細胞與外分泌腺細胞一點關係都沒有，它們被稱作“神經內分泌腺”細胞，或者叫胰島細胞——胰島素就是其中一種細胞的産物。喬布斯所患的胰腺腫瘤屬於內分泌細胞腫瘤。

據喬布斯太太的回憶，喬布斯的胰腺腫瘤被發現之後，很快就做了活體檢查。出結果的那個時刻，他的醫生們喜極而泣，因為看到病理結果是內分泌細胞腫瘤！胰腺腫瘤中，只有1-2%的機會得這類腫瘤！它惡性度低，生長慢，轉移晚。加上腫瘤被發現的早，手術完全切除的幾率很大。在醫生的眼裡，這是個奇蹟。

喬布斯的好友們，包括Arthur Levinson（一位諾獎實驗室培養的腫瘤生物學專家，蘋果公司的董事，也是著名的灣區公司基因泰克的總裁，基因泰克成功研製出多種抗腫瘤藥），都一致催促喬布斯盡快安排手術切除。所有的醫學研究和臨床經驗都支持手術治療是唯一可靠的手段。

 

二

然而，喬布斯宣佈，他不做手術！這個決定讓他的家人和朋友們極為震驚！他堅持自己的治療手段：嚴格的素食，大量的胡蘿蔔汁和果汁，針灸，草藥，水療法，加上負面情緒的釋放療法。

他的太太動員了所有親朋好友來勸說他，Levinson天天打電話給喬布斯，幾乎是懇求他做手術。喬布斯不為所動，到後來乾脆不接電話，態度粗魯到幾乎毀掉他們的朋友關係。喬布斯就這樣一意孤行了9個月。

9個月後，CT掃描證實喬布斯的腫瘤長大，很可能已經擴散。接下來喬布斯不得不接受了手術，胰臓的腫瘤被切除，遺憾的是肝臓已經有了3處轉移，無法手術。再往後的7年，喬布斯經歷過化療，經歴過嚴重的疼痛和營養不良，以及肝移植。最終，喬布斯死於全身擴散的腫瘤。

 

三

我們回頭看，如果喬布斯的手術提早9個月，雖然沒有人可以擔保他能100%地被治癒，但是他生存的機會會高很多。

我們歎息喬布斯英年早逝的同時，不僅要問，以他超人的聰明和意志力，龐大的經濟能力，和無可比擬的專業資源——斯坦福大學醫學院和他關係密切（註）；好友Levinson是腫瘤生物學專家，他怎麼會搞成如此的結果呢？

人們常常記得他事業上的傳奇：蘋果電子産品以近乎不可能的完美設計和包裝，為整個行業設立了方向標準；皮克斯3D動畫片絢爛的色彩和真實的紋理細節，帶來動畫片的復興；蘋果專賣店商業圖騰般的透明玻璃立方體設計，開創了科技感的空間表達。人們也知道他古怪執拗、偏激冷酷、極度自信的個性，但是因著他的才華和成就，這些瑕疵通常被人一帶而過。

蘋果公司的員工們回憶，喬布斯有一種奇特的氣場，使周圍的人不由自主地被他控制，他們稱之為“現實扭曲力場”(a reality distortion field)。他們這樣形容：喬布斯口若懸河的表述、駭人的緊盯的眼神、過人的意志力、不惜扭曲事實以達到目標的迫切願望，結合起來形成混淆視聽的現實扭曲力場，極具控制力。他的太太Powell則稱喬布斯有魔幻意志，可以點石成金。

這個控制力使喬布斯所向披靡，傳奇式地推出了一個個不可思議的藝術般的電子産品，一手打造了蘋果王國，也讓他對自己的掌控力深信不疑。也許在他看來，既然電子世界可以被他的意願改變，這一次，他要讓他的身體服從他的意志，要讓他身體內部的腫瘤服從他的意志。

 

四

成也蕭何、敗也蕭何。這個極度自信，甚至自信到看不見確鑿的醫學事實，忽略生命系統的複雜；自信到認定他的身體、生命的規律也會按著他的意志運行的人，最終沒有撼動生命的規律。生命不是電子産品，人無法主宰生命。

腫瘤晚期的時候，周圍的人觀察到，喬布斯似乎變得柔軟了一些，他沒有告訴任何人，我們也無法猜測，他究竟感悟到了什麼。

10年過去了，人間依然繁華，我們仍在享受蘋果公司一代代的精美産品。有多少人還會為喬布斯戛然而止的生命歎息，並為此而思考呢？在科學為我們不斷發現的生命規律中，喬布斯沒有聽從的、造成他過早離世的，只是幾個並非複雜的、局部性細胞生長的規律。

萬物爲神手所造，萬物之間的運行之律也是祂設立的。這些規律可以大到掌管天地的運行，也可以精細到“控制”我們的衣食住行，我們的身體，使我們無處不在祂的環繞裡。聖經上說，“我的肺腑是你所造的，我在母腹中，你已覆庇我。我要稱謝你，因我受造奇妙可畏；你的作為奇妙，這是我心深知道的。我在暗中受造，在地的深處被聯絡，那時我的形體並不向你隱藏。我未成形的體質，你的眼早已看見了；你所定的日子，我尚未度一日，你都寫在你的冊上了。”（《詩》139：13-16）

生命的主權在乎神。因祂的憐憫和恩典，祂願意向我們顯明一點點——醫學上所發現的規律便是祂向我們顯明的恩典。而當我們願意尊重這些生命規律時，也表明了我們對掌管萬有的上帝的降服。

 

註：

喬布斯被邀請爲斯坦福大學2005年畢業典禮特邀講員。

此外，本文引用的事件均取材於傳記“Steve Jobs”，Walter Isaacson，2011，由Simon & Schuster 出版。

 

作者出生於北京，北京醫科大學畢業。美國約翰霍普金斯大學醫學院博士，細胞分子醫學專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