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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色列的王国时期(上) ──从大卫至所罗门(陈庆真)

陈庆真

本文原刊于《举目》24期

一、大卫王真有其人吗?

        公元1996年,以色列国的5756年,举世的犹太人及基督徒庆祝圣城的3,000周年。3,000年前,大卫由迦南的耶布斯人手中攻取了耶路撒冷城,正式成为以色列王国的京城。就在这前夕,《时代周刊》1995年12月18日号,以封面标题“圣经故事真实吗?”来为这大庆典暖身,并以最新的考古发现,证明大卫王确有其人。(注1)

        犹太人相信大卫王在公元前1004年立国。如此算来,公元1996年除了是以色列立国3,000年,也正是耶 稣降生2,000年。耶稣的家谱,无论从父系或母系追溯上去,都是大卫的子孙。当年天使对马利亚的话也说:“祂要为大,称为至高者的儿子,主神要把祂祖大 卫的位给祂。”(《路》1:32)。这位伟大的大卫君王,在旧约和新约的篇幅中,共出现1,048次之多。他是旧约62章书中的主角,是73首《诗篇》的作者,更是世世代代犹太人心目中引以为傲的精神堡垒,及不朽的君王偶像。

        以他为艺术主题的作品,从梵蒂冈的西斯汀教堂、佛罗伦斯的巴格普、巴黎的罗浮宫, 其展示遍及全世界的艺术博物馆。更因圣经冠他以“合神心意的人”为美名,导致无论是犹太人,或受西方基督教文化影响的家庭,似乎每家都有一个取名为“大 卫”的儿子,我们家也不例外。

        我们能想像大卫王这样一位西方历史文化中的英雄人物,圣经中栩栩如生的君王,会被某些圣经评论家怀疑为虚构的传奇人物吗?事实上,他们的质疑也是可以理解的。因为历史及考古家一直未发现王国时期的邻国,对以色列国有具体的官方的文件记载。就连以色列特拉维夫大学的考古学学会会长芬克斯坦(I. Finkelstein)也曾透露他的怀疑,认为当年的联合王国是否仅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部落小国”而已。(注2)

        这种对自己国家历史记载唱出的异调,不 免令圣经学者感到困惑。的确,如果圣经记载并非虚构,为何长远以来缺乏考古的证据?

        事实上考古学与其他科学一样,有其本身的限制。以色列 “联合王国”时期的建筑文化,大多集中在希伯仑至耶路撒冷之间。这些城市,特别是耶路撒冷城,虽名为“和平之城”(Jerusalem,City of Peace),自古以降却一直在烽火战争中喘息残存。三千年的战火焚烧,地中海岸旷野的风沙,早已淹埋了当年王国的风华。考古家虽曾在圣殿山南端墙角下, 掘出被鉴定为所罗门王时代的遗物,然而在绝大部份的地层上,代而兴起的是一座座金壁辉煌的回教清真寺。考古家的小铁凿,无力拨动这块宗教和政治敏感土地上 的一粒小石子。

        再者,以色列人的宗教信仰是没有石彫偶像,不像迦南地及邻近国家的多神敬拜,考古家可由废墟神庙出土的神像中,对其文化窥 见端倪。除此以外,当时以色列的一般沟通文件及文字记载,多半写在草纸上(papyrus scrolls,《耶》36:2),而邻近民族却刻画在碎瓦片(Ostraca)上。草纸文件在当时虽是较高度文明的象征,但却经不起人为的破坏及岁月的磨损。

       旧约圣经《耶利米书》36章23节就记载了约雅敬王用文士的刀,将耶利米的书卷割破,扔在火盆中、烧尽全书的事。再因地中海岸湿度高,日照强,三千 年下来,虽然刻划在瓦片上的字迹仍可辨认,留在草纸上的笔迹却腐烂模糊了。这种种因素,使得“联合王国”的考古难上加难。

        奇怪的是,当以色列的“自家人”对“联合王国”的记载提出质疑的时候,一向对圣经持中立态度的“外人”──《时代周刊》,竟然在1995年的专栏报导中,以大篇幅的记载承认大卫王是一个历史上活生生的人物。实是因新近在考古学上的证据确凿,令人不容置疑。

        《时代周刊》提出了两件证据:第一件是“但城土丘石碑”(Tel Dan Inscription)。但城在以色列北面,现今戈兰高地北部的边界上,是一个水源丰富,风景美丽的地方。但城废墟是一个大土丘,高出周围约25公尺, 考古学家毕仑(A. Biran)于1994年在此挖掘了三块石碑的碎片。

       其中最大一块高32厘米、宽22厘米,上刻有13行的亚兰文。(图一)经过亚兰文专家那威(J. Naveh)的解读,证明所记是有关《列王记下》8章28到29节,犹大王亚哈谢和以色列王约兰同往基列的拉末去,与亚兰王哈薛争战。结果战败。亚兰王在 战胜以色列和犹大的军队之后,就立了这个碑纪念这场胜仗。石碑上写着:“我击败了约兰,以色列王亚哈的儿子,我击败了亚哈谢,大卫王室约兰的儿子。”这是 圣经以外,“大卫王室”(House of David)的名号第一次出现在外邦人的石碑上。

        根据考古定期法,该石碑立于公元前第9到第8世纪之间,与圣经记载的年代完全吻合。如果没有大卫王,就不 会有“大卫王室”这样的名号。可以想像当时的犹大国及北方的以色列国,在政治及军事上已构成邻国的威胁,而不是一个“部落小国”。否则像亚兰这个有头有脸 的国家,也不会大费周章地为了击败一个小小部落而立纪念碑。

       《时代杂志》记载的第二件证据是“摩押石碑”(Moabite Stele)。碑上记载的是摩押王米沙背叛以色列王的事蹟(《王上》3:4-5),以色列王亚哈和犹大王约沙法,与亚兰王便哈达争战的事。此石碑虽早在 1869年被发掘,但专家们无法辨明碑上的每个字体。

        直到1995年才经法国学者勒马里(A. LeMaire)的细心研究后,确认刻的是“大卫王室”。(图二)至此,尘埃落定。《时代周刊》的编者也不得不承认,大卫王却有其人。因而,大卫王的功 绩,也必有其事。我们相信考古家所发掘的碎片,只是极小的一部份。以色列王国的真正纪实,会慢慢地被发掘出来。石头也会一再地说话,验证圣经记载的真实 性。

二、从部落到王国

        以色列王国的版图与国势,虽然无法与历史上的伟大古国,如埃及、亚述、巴比伦、波斯、希腊或罗马相提并论,但是无可置疑地,在大卫治理以色列王国时,他确实是当时最有权力威望的统治者。

       大卫登基为国王的时候,以色列确实是个“部落小国”,夹在南方的埃及与北方的亚述中间。单靠一个出身微不足道的小牧羊人,何能有如此丰功伟业,建以色列为大 王国?但是,历史掌握在万军之耶和华手中。“我必在旷野开道路、在沙漠开江河。”大卫王执政的那些年日,邻近国家竟然均处在“睡狮未醒”的状态之中。

       埃及自兰赛三世于1175BC在地中海东部,成功地削减了非利士人的威力之后,直到第21王朝末期(970-960BC),法老西雅蒙(Siamu)在此区 才再有战役。其间二百多年,埃及在巴勒斯坦没有动武,也没有任何记录。对当时的以色列王国而言,埃及只不过是一枝不起眼的“压伤芦苇”。

        北方亚述和以色列的任何外交关系,则始自撒缦以色三世(Shalmaneser III,859-824BC)与亚哈王在853BC的战争。在此以前,亚述军队从未和以色列民接触。大卫任以色列王期间,亚述国内乱频繁,自顾不暇。同时 期的巴比伦,也未曾和几百哩以外地中海东端的国家有任何外交关系,仅和邻近的亚述,以拦(Elam)有交战。

        如果埃及和亚述在这时期都未 涉足巴勒斯坦,其他小国就根本不用提了。强盛一时的赫人帝国,也在1200BC后开始衰微。自从亚述兴起后,赫人在巴勒斯坦就再也没有什么作为。既然邻近 强国在此二百年间和以色列少有干戈,自然官方文件也无稽可查。在没有外患的干扰下,以色列民养精蓄锐,茁壮成为在邻邦中占有举足轻重地位的王国。

       登基后的大卫,第一要务就是除去长期困扰以色列国的非利士人。“此后大卫攻打非利士人,把他们治服。从他们手下夺取了京城的权柄。”(《撒下》8:1)更重 要的是夺取了非利士人的铁器垄断权(《撒上》13:19),从此可自制刀枪。一旦除掉非利士此心腹大患,大卫转守为攻,向东击败摩押,“摩押人就归服大 卫,给他进贡。”(《撒下》8:2)。大卫继而向北攻打琐巴王,擒拿了他的马兵一千七百、步兵二万。如此既控制了幼发拉底河(8:3),也掌握了“王道” (King Highway)。接着“又在以东全地设立防营。以东人就都归服大卫。”(8:14)。

        以色列王国的疆域,在大卫时期,除了 原十二支派的居地,向北更伸延到黎巴嫩及叙利亚边界的奥朗堤斯河(Orontes River)。南到红海边的以旬迦别,东北到幼发拉底河,西到大海日落之处。“大卫无论往那里去、耶和华都使他得胜。”(8:14)看来,神在八百多年前 应允以色列先祖的版图,均一一兑现在大卫身上。耶和华不仅是亚伯拉罕、以撒、雅各的神,也是大卫的神!

       因此当他击败有军事长才的耶布斯人,将神的约柜迎入 耶路撒冷城的时侯,贵为一国之君的大卫,兴奋得顾不了形象地在街上载歌载舞,引起妻子米甲的一番奚落。小女子无法体会夫君对耶和华神的敬畏与爱慕。沟通不 良的夫妻,终导致琴瑟无法合鸣的婚姻。

        考古学家也陆续发掘出大卫统治早年的各种建筑工程。这些工程主要是为防范非利士人,在犹大建造的。 其中最有趣的应算是哥伦比亚大学的普立特查教授(J.B. Pritchard)在耶路撒冷城北七哩的艾及布(el-Jib)所挖掘的“基遍池”。(注3)这是一直径30呎,深80呎的原柱形竖坑(图三),垂直地 打入地岩。沿着它的内壁,自上而下地劈了一个螺旋盘道。底下是弯弯曲曲的阶梯,一直通到最下面的贮水池。

       工作人员花了二万多小时,清除掉三千余吨的瓦砾之后,从岩石裂缝冒出来的水,就像三千年前那样清澈,慢慢的注满大贮水池。这个圣经中的“基遍池”,在紧急状态或是城镇被围困之际,可为当地军民提供大量的饮用淡水。

        在大卫王登基之初,他的将军约押等与效忠扫罗之子的押尼珥等,曾在“基遍池”边有一场肉搏战。每方各有12人。根据圣经记载: “在基遍池旁与他们相遇。”(《撒下》2:13)追杀到了尽头,“押尼珥就用枪𨱔刺入他的肚腹、甚至枪从背后透出。亚撒黑(约押部下)就在那里仆倒而 死。”(2:23)。考古家在特尔赫拉芙(Tell Halaf,圣经中的“歌散”)的克帕拉宫(Kapara Palace)中,找到一幅公元前第10世纪的石刻浮彫,足以代表当时的这种肉搏战(图四)。图中两方各用手抓紧对手的头,另一手将刀枪插入对方肚腹,双 双同时倒地。(注4)

        考古学家也从贮水池的大量瓦砾中搜索到宝贵的証据,说明基遍地当年确实是“一座大城,如都城一般,比艾城更大,并且 城内的人都是勇士。”(《书》10:2)原来基遍的财富源自它大规模的葡萄酒贸易。被挖出来大批的陶土酒罐把手及塞子上,被打上了古希伯来语的公司商标。 “基遍”及代表葡萄园的图样不断地出现。其它由耶利哥、疏割、西弗(《书》15:24)各城运至此城交易的货品,也同样地打上该城的名字。在贮水池附近又 发现了大量的酒窖及发酵窖。到目前为止,所发现的酒罐总容量接近五万加仑。(注5)

       这些发现不禁令我们想到当约书亚征服迦南地时,基遍人设诡计,假充使者 拿着破裂缝补的旧皮酒袋,成功地瞒骗了以色列人。(《书》9:3-5)只因当时资讯欠发达,初入迦南的以色列人,无法识破“皮酒袋”即是“基遍人”的注册 商标。岂知这些装穷的使者竟是来自那样富庶繁荣的都城!
(未完,待续)

注:
1. Time Magazine, December 18, 1995, p. 48.
2. I. Finkelstein, N. A. Silberman, The Bible Unearthed: Archaeology New Vision of Ancient Israel and the Origin of its Sacred Text.
3. J.B. Pritchard, Biblical Archaeology Review, May-June 1995, p. 43
4. Y. Yadin, The Art of Warfare in Biblical Lands in the Light of Archaeological Study. Translated by M. Pearlman, McGraw-Hill, New York, 1963, p. 267.
5. J. B. Pritchard, Gibeon: Where the Sun Stood Still,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1962.

作者曾任波士顿大学教授,现已退休。她目前是美国校园团契的特约同工,负责欧洲事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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