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原刊於舉目官網2022.10.22
陳世賢
六月某天收到談妮姐的訊息,邀我寫篇文章分享與《舉目》的關係,還特別叮嚀我不要歌功頌德。然而,我翻看我們間的對話紀錄,發現這一路同工的路上,覆蓋了滿滿的恩典與收穫,不能不說。對我而言,“投稿《舉目》”這件事,是一種靈性的操練。
一、大學時的文字投稿經驗
大學時,我對自己的文字表達能力頗有信心,又感心中有許多遠見與抱負想對教會訴說,於是投稿了台灣某基督教報紙,以一位年輕基督徒學生的角度針砭時弊。
後來,我發現編輯在未經我同意的情況下,修改了我的文章內容並徑直刊登,我雖可以理解對方趕稿的壓力,但仍受到極大冒犯:難道對方不曉得,對作者而言每個字都是斟酌後才生出的骨肉嗎?於是我趾高氣揚地停止投稿。
現在回想,當時的我是何等無知,不知道人家願意收我的稿,不是基於我的內容精彩,而是基於我這人年紀尚輕,可以作為鼓勵。
二、讀神學院時遇到談妮姐
後來我在台北的中華福音神學院進修,碩一的某天,收到了談妮姐的臉書邀稿訊息,說注意到了我的文字,請我寫一篇文章試試。當時的我對海外華人教會一無所知,只認識她那馴龍高手的大頭貼,看著可愛,又覺得自己確實停筆一段時日、有恩賜卻不服事有些遺憾,於是重新提筆。
三、從“專家”轉為“同工”姿態
過去的我心態跋扈,只覺得在文字工作中作者是某種專家,寫出重要的作品來“拯救”教會,而這過程中,編輯、出版社只是打作者的下手,負責將作者的寶貴話語搬運到讀者面前、供讀者恭讀。
我錯得離譜!談妮姐一開始就把我的文章改得滿江紅,讓我懷疑自己的母語到底是不是中文。此外,她帶我看得更廣,明白作者自己寫文章時是單篇的,因此容易想論述的盡量詳盡,結果就是長到沒人想看。但在雜誌中,每篇文章都有各自的角色功能、彼此相輔相成,所以單一作者不需要肩負全部重擔、不需抱持救世主情節。
談妮姐幫助我明白,編者就是那群站在作者與讀者間的橋樑,他們告訴作者實話(也就是讀者的閱讀容量),並與作者們形成團隊一起合作。
我知道一些年輕的作者可能不喜歡自己的文字被刪改,但現在的我覺得自己很需要這些框架、批判。如今,我幾乎不太反對編者對我文字以及分段的修改,我學會了團隊同工、不再單打獨鬥,我學會相信編輯的判斷與見識,同工提醒了我“我只是我”,我以外的事,要相信他人。而對此,我學會感恩:若生命中能有一位願意花時間把我最精髓的文章改成小學生作文的編輯,是極大的祝福。
四、從“在地”擴張為“全球”想像
在台灣長大的我容易針對台灣情境寫作,書寫時心中假想的對話夥伴以及待解難題也都是台灣處境,投稿《舉目》,是我第一次被告知要涵蓋未識的讀者們,也就是遍佈在全球各地的華人基督徒。
這是一種特別的服事體驗,我需要另花時間認識其他地區華人教會的狀況,寫作時又要假想不同地區的讀者讀了我的文字後會有什麼反應,然後我慢慢地發現,我平常思考、服事台灣在地教會的心胸也變寬廣了,我知道上帝的工作超越我的眼前所見,對很多事也不再那麼執著或悲觀。
五、保持學術性牧養的關注
後來我赴美進修,離開了熟悉的人群跟服事的群體,在那個高度思辨的環境中,是《舉目》幫助了我將在美國的所學與教會的需求結合在一起,讓我的學術保持牧養的關懷,而我對牧養的思考則增加了學術深度。
談妮姐提醒我,下筆時要心中溫柔,俯就讀者的程度與信仰經歷,不管是神學還是公共議題,都要深入淺出,這“愛讀者”的呼籲與我內在的某個試探形成張力:在我裡面,我是自卑的,因此時常想用一些高深的抽象概念或複雜的議題論述,來掩蓋自己的不足,我喜歡把一件簡單的事說得複雜,以顯出自己是某種高深的專家。然而,當我的目標是幫助讀者,而非高舉自己時,我就需要調整我的用字遣詞以及講話的方式。
六、結語:在被愛中被修剪
與《舉目》的同工過程,也是上帝修剪我生命的過程,有次我跟談妮姐提到我擔憂自己的不成熟會壞事,她反而對我說:“不要擔心你的不成熟,如果你不介意我批評的話。”是呀,有位成熟的編輯在場,不成熟的作者怎能有辦法傷害讀者呢!
回顧這段同工過程,雖然至今我仍未與談妮姐謀面,但我很清楚地感受到她對我的愛,她以文章的批改以及屬靈洞見的分享來愛我。身為作者,被一位編輯愛著卻不被修剪,生命的成長是緩慢的;反過來說,若被一位編輯修剪卻不被愛,這樣的關係是可怕的。然而,我竟能有這福氣,既被修剪又被愛著,為此我感謝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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