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原刊於《舉目》官網言與思專欄2024.05.20

黃奕明

 

有人參加過自己的追思禮拜嗎？我因為在神學院教授“敬拜禮儀學”課程，常常要帶領學生模擬追思禮拜，所以需要提供一張自己的照片作遺照用。

這次在基隆門徒訓練神學院，學生對著我的照片，模擬我的追思禮拜。我就坐在會眾裡，聽他們“追念恩師生平”。那真是一種奇特的感覺！覺得自己並不認識他們所追念的那個人！

千風不是永遠歸宿

死亡的確是人類最深的恐懼。我最近也主持了一場追思禮拜，是十多年前我為他施洗的長輩。一開始我去探視他，他還跟我有說有笑，只是血壓比較低。沒想到兩週後，就安息主懷了。

在這位長輩的追思禮拜上，我唱了一首日本歌曲《千風之歌》——我對歌詞做了一些修改。中文是這樣的：

請不要佇立我的墓前哭泣，流下憂愁、傷痛的淚滴

我不在那裡沉睡永遠不起，是與主一起在樂園裡。

化作千縷微風，我的心，就像千風陪伴你，

在神手造奇妙穹蒼裡，溫柔地和你相偎依。

在秋天隨著和煦的日光，流瀉在無垠的田野上，

在冬季隨著白雪的光芒，照出永恆生命的輝煌。

隨著清晨鳥鳴，將睡夢中的你輕輕喚醒，

夜裡在星光閃爍的天際，靜靜地溫柔看著你。 

《千風之歌》的原歌詞，取自美國詩人弗萊的詩作，911事件後，被廣泛朗誦，以紀念遇難者。日本作曲家新井滿，將其譯成了日文歌詞，並且譜曲，傳唱一時。

然而這首歌，並沒有完整地表達出基督徒對復活的信念：化作千風，並不是我們永遠的歸宿。這種回歸自然的信念，只是身體歸於塵土，仍然沒有解除對死亡的恐懼。

基督徒並不懼怕死亡，因為墳墓並不是終點，僅僅是中途站。我們等候身體的復活，並且會在新天新地中重逢。

中國的民間信仰中，死亡是令人恐懼的。墮入輪迴之中的人，來生不知道會變成什麼；猶太人則認為，已死的人靈魂都會到陰間去；而基督徒卻相信，信靠上帝的人在死後到復活之間，靈魂與主一起在樂園中。（參路23：43。編註）

保羅對哥林多教會的信徒，闡述了福音的核心，就是基督的復活：“我們若靠基督只在今生有指望，就算比眾人更可憐。”（《林前》15：19）

今天的基督教，如果不傳講基督的復活，只講今生享福，那麼基督徒遇到災禍與苦難，就比不信的人更可憐！這正是成功神學的陷阱——只追求今生的健康、財富，卻無力面對死亡的恐懼，也無法解釋苦難的意義。

我想起去年旅行中，所見的亞歷山大大帝的石棺，以及羅馬帝國的遺跡——人世間的英雄事蹟，最終只餘廢墟。除非生命有更崇高的價值與意義，否則我們就吃吃喝喝吧，反正是要死的！

這也是我最近在台灣觀察到的：人們滿足於美食天堂中的小確幸——反正買不起房子，不如躺平，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天會不會打仗，誰知道？也管不了這麼多！

復活的基督是初熟的果子

對於任何一個時代，特別是初代教會，傳揚復活的基督是不容易的，因為這是一個嶄新的概念，而且不合常理。然而，耶穌的復活不僅僅有許多見證人，保羅更稱其為逆轉的時刻：

“但基督已經從死裡復活，成為睡了之人初熟的果子。死既是因一人而來，死人復活也是因一人而來。在亞當裡眾人都死了；照樣，在基督裡眾人也都要復活。（《林前》15：20-22） 

復活的基督是初熟的果子？

這個比喻來自猶太傳統中的初熟節。猶太人要把初熟的莊稼獻上為祭，但是更以大自然的現象，說明瞭永恆生命的本質。

我們家有一棵葡萄藤，種下的第一年，結出青色的葡萄，鳥就來偷吃。於是我太太架了網子，又用紙袋把葡萄包起來。

我一直以為，我家種的是青色的葡萄。直到有一天，我發現，有一顆葡萄熟了，顏色轉成紫色。我從這顆初熟的紫色葡萄，確認了它的品種，並且確知，藤上其他的葡萄成熟時，也會是紫色！

因著基督的復活，在基督裡復活的生命是全新且屬靈的，不受限於這個短暫的時空，也超越了物質世界的定律。

我們背負的，不僅僅是原罪，還有自己欠下的無力償還的罪債。死亡原是一種刑罰，是亞當犯罪造成的後果——罪的後果就是死，而世人都犯了罪，虧缺了上帝的榮耀。 “按著定命，人人都有一死，死後且有審判”（《來》9：27）。

這個世界，也因為人類的集體罪行，日漸毀壞。戰爭、瘟疫、經濟衰退、人與人的勾心鬥角，人類已經敲響了自己的喪鐘！我們所面對的困境，與第一世紀哥林多教會信徒相同！

面對這樣日益敗壞的世界，基督復活的福音，到底對於信徒有什麼實質的意義呢？保羅說：“死人復活也是因一人而來……照樣，在基督裡眾人也都要復活。（《林前》15：21-22） 唯獨耶穌的死不是因為自己的罪，祂乃是無罪受死，成了我們的代罪羔羊。

如果耶穌只是死了，那祂充其量只是一個偉人或聖人罷了，與其他宗教教主、先知沒什麼不同。然而基督信仰的核心，就是耶穌的復活。復活的耶穌向門徒顯現，以大能證明祂是上帝的兒子。並且他帶給我們一個全新的盼望，不只是靈魂得永生而已！同時也是我們也會復活——身體的復活！ 

原來死人復活，並不是憑空想像的！

舊約眾先知，早已預言枯骨復生。而在耶穌所行的神蹟中，也不乏起死回生的例子。其中最著名的，當然是拉撒路的復活。然而這仍然不是先知預言中最後日子的復活，直到耶穌基督從死裡復活，末世闖入了現世，見證了復活的真實性！

按著自己的次序復活

“但各人是按著自己的次序復活：初熟的果子是基督；以後，在祂來的時候，是那些屬基督的”。 （《林前》15：23）

為什麼保羅說，各人是按著自己的次序復活？有人解釋：次序指的是軍階。復活的基督是凱旋的將軍，我們眾人是打勝仗的軍兵。祂來的時候，那些屬基督的會先復活。“我們若信耶穌死而復活了，那已經在耶穌裡睡了的人，上帝也必將他與耶穌一同帶來”。（《帖前》4：14）

其實，先復活的就是古往今來在基督裡死了的眾聖徒：

“我們現在照主的話告訴你們一件事：我們這活著還存留到主降臨的人，斷不能在那已經睡了的人之先。因為主必親自從天降臨，有呼叫的聲音和天使長的聲音，又有上帝的號吹響；那在基督裡死了的人必先復活。以後我們這活著還存留的人必和他們一同被提到雲裡，在空中與主相遇。這樣，我們就要和主永遠同在”。（《帖前》4：15-17）

復活與被提，幾乎是同時發生的，都在主再來的時刻。

基督徒的重生與洗禮，就是在復活的形狀上與主聯合。水象徵聖靈，浸入水中代表死亡與埋葬；從水中起來，代表重生與復活。並且基督徒的重生經歷，聯於將來的復活。 

我們的確是帶著身體復活。正如《哥林多前書》15：42-44節說：

“死人復活也是這樣：所種的是必朽壞的，復活的是不朽壞的；所種的是羞辱的，復活的是榮耀的；所種的是軟弱的，復活的是強壯的；所種的是血氣的身體，復活的是靈性的身體。若有血氣的身體，也必有靈性的身體”。 

當我主持老弟兄的追思禮拜時，我知道，復活的老弟兄不再是軟弱的，而是強壯的；不再是會生病、會老化的血氣的身體，而是健康、青春的靈性的身體。耶穌再來的時候，上帝也必將他與耶穌一同帶來。

我們的人生是短暫的，連這個宇宙的歷史都是短暫的。在永恆造物主的眼中，老弟兄只不過比我們早睡了“一秒鐘”罷了。

我很喜歡英國文豪托爾金在《魔戒三部曲》中一段論到死亡的話：“當我們在晨曦的微光中醒來，光明的彼岸是一片遼闊的綠茵……”老弟兄正安睡在主懷裡，等待末日的復活。

今日的別離不過是暫時的，有一天我們會和他重逢，且和主永遠同在。

基督把國交與父上帝

“再後，末期到了，那時基督既將一切執政的、掌權的、有能的都毀滅了，就把國交與父上帝。因為基督必要作王，等上帝把一切仇敵都放在祂的腳下”。 （《林前》15：24-25）

這裡提到的另一類人的復活，乃是復活受審、面對永遠的刑罰！嚴格說來，這不叫復活，而是第二次的死。

“我又看見一個白色的大寶座與坐在上面的；從他面前天地都逃避，再無可見之處了。我又看見死了的人，無論大小，都站在寶座前。案卷展開了，並且另有一卷展開，就是生命冊。死了的人都憑著這些案卷所記載的，照他們所行的受審判。於是海交出其中的死人；死亡和陰間也交出其中的死人；他們都照各人所行的受審判。死亡和陰間也被扔在火湖裡；這火湖就是第二次的死。 若有人名字沒記在生命冊上，他就被扔在火湖裡”。（《啟》20：11-15）

這些人，就是跟在凱旋隊伍後頭的俘虜！

基督的國度是漸成的。當我看到，使徒保羅把福音從亞洲傳入歐洲的時候，在腓立比只有一位叫呂底亞的女人信了主，成立了第一個家庭教會。而獄卒全家受洗得救之後，成了最早的會友。 上帝沒有揀選亞歷山大大帝，或是凱撒大帝之類的英雄，去建立基督的國度，而是使用無名小卒。

兩千年後，羅馬帝國崩塌了，基督教卻成長為全世界最大的宗教。

我這次回台灣，拜訪了許多牧者，聽到了許多感人的見證——在很多受逼迫的地區，教會化整為零、由明轉暗，但是福音仍然傳揚開了！

所毀滅的仇敵就是死

“儘末了所毀滅的仇敵就是死。因為經上說：‘上帝叫萬物都服在祂的腳下。’既說萬物都服了祂，明顯那叫萬物服祂的，不在其內了。 萬物既服了祂，那時子也要自己服那叫萬物服祂的，叫上帝在萬物之上，為萬物之主。”（《林前》15：26-28 ）

基督儘末了所毀滅的就是死，上帝叫萬物服祂。這是宇宙的奧秘！原來復活的基督不僅拯救世人，更更新了全宇宙！到那日，“上帝要擦去我們一切的眼淚；不再有死亡，也不再有悲哀、哭號、疼痛，因為以前的事都過去了” 。（《啟》21：4）

復活帶來的，不僅僅是舊世界的終結，更是新天新地的開端！基督徒最大的恩典就是，不再懼怕死亡，因為，“兒女既同有血肉之體，祂也照樣親自成了血肉之體，特要藉著死敗壞那掌死權的，就是魔鬼，並要釋放那些一生因怕死而為奴僕的人。”（《來》2：14-15）

“萬物的結局近了。所以，你們要謹慎自守，警醒禱告。”（《彼前》4：7）我們要學習過敬虔的生活，等候主來！我真相信，萬物的結局不是悲慘的末日，而是萬物的更新。我們都要復活！從我們重生的那一刻開始，復活的大能就已經發動了。

現在活著的不再是我，乃是基督在我裡面活，就像詩歌《我的救贖者活著》所唱：

我知道我的救贖者永遠活著
我靈不再沉睡
當號角響起的那一天
我將見祂榮光之面

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不用為我辦追思禮拜，不要在我的墓前哭泣——我不在那裡，也不是化作千風，乃是與主一起在樂園裡。我也會復活，當號角響起的那一天，我將見祂榮光之面，並且，在祂的國降臨的時刻，加入凱旋的行列，得著靈性的身體，與所愛的人相聚！

 

作者現在美國德州休士頓牧養教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