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原刊於舉目官網2024.07.24

夏娃

最近一次鬧離婚，就在兩週前

今晚小組聚會，先吃飯、後查經。小敏提早20分鐘就到了，一進來就說：“先給艾倫留點菜。蓮姐早上就發短信給我了。”

開飯前5分鐘，阿梅匆匆趕來，一邊放下她做的甜點，一邊說：“等等，先別吃！剛剛在路上，蓮姐打我電話，讓我給艾倫裝點菜。”

大家坐定，準備做謝飯禱告。“叮”，凱文的手機響了，是蓮姐的短信：“凱文，別忘了把艾倫從臥室裡叫出來吃飯。如果他不吃的話，麻煩幫他把飯菜放冰箱。謝謝！”

我們一直在蓮姐家聚會。她今天正好有事出門，她先生艾倫在家。艾倫不會說中文，平時只參加聚餐，不參加查經。蓮姐不在時，他一般不跟我們一起吃飯。這就是蓮姐輪番囑咐不同人幫艾倫留菜的原因——就怕有人沒記住，把艾倫餓到了。

艾倫是一個為了打遊戲忘記吃飯的年輕人？不是！他是50多歲的正常成年人。蓮姐和艾倫剛結婚，還在蜜月期？不是！他們已結婚了20多年。那麼，他們是恩愛逾常的老夫妻？不是！他們每年都要鬧好幾次離婚。每次都是蓮姐覺得艾倫對她不好，沒有良心。最近一次大動干戈、準備離婚，就在兩週前！

只粉耶穌，就得孤獨終老？

多年前，我參加過大齡單身組。組裡有一位叫瑪麗的姊妹，厭惡單身，經常在群裡發一些顧影自憐、孤單寂寞冷的小作文，或者是如何增加女性魅力、獲取男性青睞的小竅門。

那時候我血氣方剛；作為組長，常恨不得把她踢出小組。不過，我知道不能這麼做。瑪麗那麼想結婚，就算“渣男”兩個字寫在對方額頭上，她都不一定會看到。還是不要任她一個人出去，留在組裡跟大家一起，比較安全，最起碼組裡的姊妹們會彼此守望。

有一次，瑪麗特別興奮地想跟我們講新認識的一個男生，我卻決定按照平時的程序，先查經，後分享。瑪麗覺得很掃興：等查完經，哪兒還有興致講？

“難怪人家說，我們小組都是死板自閉的老修女！找不到男朋友，只好粉耶穌！快醒醒吧！耶穌那麼完美，世界上怎麼可能找到這樣的男人？如果眼裡只有耶穌，我們就都要孤獨終老啦！”

倒出多少，失望就多深！

當年我被瑪麗懟得啞口無言。多年後碰到蓮姐，就覺得她們兩個有明顯的相似之處：單身時害怕找不著丈夫，結婚後害怕丈夫會餓死。這兩者往往是同一種類型的女生，都隱隱約約地散發出一種焦慮不安的氣息。而這種焦慮不安，都源於一種盲目的渴望和追求——如同喝錯了東西，越喝越渴。

如果上帝沒有把美的模版刻在人心裡，人怎麼會一眼就認得出美醜？如果上帝沒有把愛的模版刻在人心裡，人又怎麼與生俱來就嚮往愛？不管認不認識耶穌，人心靈最深處真正愛慕的、依戀的、思念的，就是那個愛的源頭，那個願意愛我們到死，肯為我們流血捨命的救贖主。

我真想對蓮姐說，放過艾倫， 放過世上的男人吧！因為沒有任何男人或女人，能真正滿足我們對愛的渴望。

即使我們眼中近乎完美的人，不出意外，跟世上所有罪人一樣，在某個環境當中，就會顯出是破碎的、驕傲的、膽怯的、虛偽的、自私自利的。人性中的忽明和忽暗，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樣，交相掩映，搖曳不定。如果把一廂情願的渴求和愛情，傾倒給某個人，倒出多少，失望就多深！

輪番上演的蝶戀花和修羅場

如果再遇到瑪麗，我會告訴她，如果我眼裡真的只有耶穌，那我大概半夜都會笑醒。我希望不被任何人事物分心——哪怕那些人事物，跟祂的影子有些許相像。年輕時心心念念的許多事物，現在回頭一看，都是蒙灰的羈絆，讓人白白浪費青春。

我一點也不怕孤獨終老，就好像我不怕做一枚有生命的、等待孵化的蛋，哪怕是孤單的一枚。因為，兩只沒有生命的雞蛋，再怎麼打碎了混在一起，生死不離，最後也只是一盤炒蛋。

男生至死是少年，再加一個“永葆青春”的老少女，一旦結婚，公主和王子不會“從此永遠幸福地生活”，只會相愛相殺，把蝶戀花和修羅場輪番上演——難以自處的人，難以相處。折騰自己的人，也會折騰別人。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

我這輩子見過最心滿意足、平靜安穩的人，是紐約牧養過我的一位中年單身女牧者。

她獨自住在離教會不遠的地方：房間不大，卻一塵不染、溫馨舒適。她一個人看書、彈琴、唱讚美詩，也時不時邀請幾個人一起讀經、禱告、喝茶、吃點心。在嘈雜紛亂的市中心，她的家好像一個桃花源。她身上常透出一股安定的力量。

這樣看來，是不是大家最好都單身？首先，不是每個人都有單身的恩賜。比如，我連吃個飯，都覺得兩個人比一個人時，能吃更多些。因此，當我和先生準備結婚的時候，我雖然知道自己有“公主脾氣”，對他是個不小的挑戰，但還是一邊默默地祝福他好運，一邊興高采烈地踏上了紅地毯。

不過，我也早下了決心，我們絕不彼此追逐，絕不幻想對方可以取代耶穌。靠山山倒，靠人人跑。身邊所有的人，都只是在人生旅程中暫時同行。在相遇之前，我們各自跟隨主。將來，總有人會早走一步，屆時剩下的那個，仍舊要繼續跟隨主。

人都是孤獨終老的。沒有哪個正常人是抓著別人一起死的。人死後都要單獨面對上帝，單單向祂交賬。就算恰巧我和先生同時回天家，我也不可能把他推到我前面，我躲到他後面，讓他代替我跟主面對面，為我的一生負責。

然而，人也不完全是孤獨終老的。沒有一個人可以一直自力更生。剛出生時，先領受了別人的付出，先被別人餵養了，才能活下來。成年後，也需要與其他人彼此扶持。慢慢衰老時，還要再次回到接受護理，甚至被人餵養的景況。

幸而在整個人生的過程中，每一個時刻都有上帝的陪伴——每一口呼吸都是祂的恩典，誰也無法離開祂而存活。

你要跟別人換題嗎？

不管是一個人，還是兩個人，生活都是柴米油鹽醬醋茶。一個人有一個人的辛苦，兩個人有兩個人的煩惱。一個人還是兩個人，未必是自己的選擇，很可能是在上帝準備的題庫裡，分配到了不同的題目而已。好在上帝不會把我們完全擔不動的擔子、完全答不出的題目給我們（參《林前》10：13  ）。

在與主同行的路上，不受打岔，不要退後，再堅持一下，往往答案就在轉角處。

當然，對沒有單身恩賜，卻要一個人生活的，的確是抽到了一個難題。但同樣的，在婚姻當中飽受傷害又無法擺脫的，天生體弱多病的，從小父母離異的，遇上天災人禍的，被冤枉、被打壓的，上有老、下有小的、一個人要撐起一個家的……你要跟別人換題嗎？還是我們寧可拿著各自的題目，懇求上帝幫助，同時努力學習，邊學邊答？

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這不是說，十個人中有八九個人，會碰到不如意，而是每個人或早或晚都會碰到不如意。大多數的人生，都不是自己原本設想的，因為我們不是人世間的編劇啊！而上帝編的劇本，就是最好的劇本。我和先生單身的時候，都期望早點結婚。結完婚才意識到，我們單身得不夠久，還沒有準備好怎麼與人在同一屋簷下朝夕相處呢！

今生和永恆的心安之處

總之，無論怎樣的生活，都不過是一個場景，好像舞臺上的背景，其作用只是為了幫助演員演好角色。單身也是一種角色。跟父母在一起，我們就演一個好兒女；跟雇主在一起，演一個好僱員；跟鄰居在一起，演一個好撒瑪利亞人……

人生終場，轉身謝幕的時候，看面前那個目光緊緊跟隨，第一個起身站立，熱淚盈眶，鼓掌喝彩的，祂才是我們真正的愛人，才是我們每一個人，無論單身的和已婚的，在今生和永恆的心安之處。

作者來自上海，留學美國，現居加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