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原刊於舉目官網2025.04.16

古墨

岳父一生致力於牧養他的羊，即使在年邁體衰的暮年，他也常常想著他的羊以及牧羊的往事。

牧養圈裡的羊

許多人之所以認為放羊是一項簡單而輕鬆的勞動，是因為他們缺乏對放羊的真正含義的瞭解。我曾經也持有這樣的誤解，以為放羊與我在家鄉放鵝無異，是一項人人都能輕易掌握的技能，直到我親眼目睹岳父在家中的放羊場景。

我曾嘗試參與岳父的放羊工作，第一天踏入林地時，我滿懷信心地跟隨岳父放羊，卻未料事情遠非我想像中那般容易。我手持長杆，努力將羊群驅趕至預定地點，然而羊群似乎對我的指令置若罔聞，反而四散奔逃，那些原本溫順的羊變得異常狂野。

我不認識羊，羊也不認識我，由於彼此陌生，羊才因恐懼而四處逃散。岳父站在一旁，目睹我手忙腳亂的窘態，他向我解釋，每一隻羊都有自己的節奏，不能一味地追趕；要耐心地引導它們，瞭解它們的習性，才能更好地照料。從那時起，我開始理解放羊的真正含義：放羊不僅僅是把羊趕到草地上，它背後蘊含著對它們的切實關愛。

從岳父身上，我領悟到一個優秀的牧羊人不僅瞭解何處的草地肥沃，能夠確保羊群飽食，還要清楚哪些地方是安全的，哪些地方是禁區。這與母親對孩子的關愛相似。為了防止羊群走失，岳父會特別留意哪些羊走得慢，哪些羊容易被帶偏。對他而言，每一隻羊都不只是一般的牲畜，它們是他生活的一部分，承載著他的責任。

“將帥無能，累死三軍”，這不僅適用於軍隊，同樣適用於牧羊人及其羊群。一個不稱職的牧羊人，會導致羊群集體瘦弱，頻繁發生掉隊和丟失的情況，甚至有羊墜落山崖，在野外難產而死的情況也並不罕見。

岳父盡一個牧羊人的職責，當有羊在野外意外分娩時，他便承擔起接生的任務，細心地清理胎衣，照料母羊和安頓小羊。他會盡心照顧這些剛出生、渾身血跡和黏液的小生命，將它們安全地抱回家中。一段時間以後，小羊們逐漸能夠跟隨羊群外出。這時，岳父便讓它們加入羊群，接受他的牧養和關懷。

即使在多個家庭的羊群混雜一起時，岳父也能準確地辨認出自己的羊。他瞭解每只羊的狀況，遇到羊群需要下溝或過河時，他總是不辭辛勞地幫助那些體弱的羊，甚至親自將它們抱起，幫助它們安全越過障礙。

北方的冬天寒冷，岳父擔心小羊受寒生病，因此，他常會在寒冷的夜晚在羊圈旁邊的火盆前生火，為羊供暖。火光在岳父臉上聚攏起來，隨後又緩緩散開，那一刻，我目睹了岳父那充滿憐憫與慈愛的生命。好牧人愛羊群，把守望的牆，砌得結結實實，讓小羊可以在裡面踏踏實實。

牧養教會裡的羊

岳父也是一位傳道者，年輕時曾罹患重病，那場病痛使他的世界崩塌，生命失去了希望，甚至產生輕生的念頭。病魔纏身之際，有人來到家中傳福音，帶著微小的信心，岳父和岳母便帶著孩子信了主，深覺安慰的是，岳父的身體漸漸好了起來，直到痊癒。

他深信是全能的上帝醫治了他，因此決定將自己奉獻給上帝。岳父曾是一名教師，有知識有文化，但因病失去了教職。那時，岳母也全力支持岳父，為了讓岳父能更好地牧養教會，她常常承擔起家中的農活，讓岳父有時間去接受培訓和學習。後來，岳父有機會去外地讀神學，但考慮到家中幾個孩子的需要，他不忍心讓岳母獨自承擔，於是放棄了學習的機會，選擇一邊照顧家庭，一邊繼續服事教會。

岳父殷勤且願意吃苦。白天，除了放羊，他還要在田間忙碌，晚上收工回來，飯後便趕著去聚會點帶領聚會。儘管岳父並非全職在教會牧養，也不領取教會的薪資，但是他牧養教會沒有半點馬虎和偷懶。他不僅負責帶領查經和講道，還細心照料信徒們生活中的各種需求。當有弟兄姐妹在經濟上遇到困難，比如一位弟兄結婚時，岳父和岳母慷慨解囊，幫助他們籌備婚禮。岳父還是種果樹的技術能手，農忙時節，不忘幫弟兄姐妹進行果樹嫁接、授粉等工作。

儘管白日忙碌，但岳父深信依靠上帝的力量，他並非以愁苦的面容勉強支撐，而是帶著喜樂的心面對所有環境。在繁忙的生活中，岳父明白要尋求上帝的幫助，依靠上帝的指引。在岳父家，我印象最深的是，岳父每天清晨四五點便起床禱告，從上帝支取力量面對一天的擔子和挑戰。

岳父向我透露，放羊時，他做的最多的事就是禱告和默想，因為除了放羊，不能做其他農活，只能一邊看管羊群，一邊親近上帝。正是在這些放牧的時刻，岳父心中惦記著教會的弟兄姐妹，他會為他們的需求禱告，也會攜帶一本聖經閱讀上帝的話，默想上帝的話，岳父很多講道的亮光都來自放羊時的禱告與默想。

我們都是大牧者的羊

在放羊的那些年裡，岳父不僅學會了如何照料羊群，還學會了如何服事自己的教會和家人。儘管他未曾讀過神學，但他的每一天都在效仿靈魂的大牧者——耶穌基督，願意為羊群舍己，子女們目睹了這位好牧人的榜樣，孩子們因此都敬畏上帝。

若非在大學遇見了我那信耶穌的妻子，我或許至今仍是一隻迷失的羊。是妻子將福音傳給我，讓我認識了上帝，因她有一位好父親，一位好牧人。儘管我們不常聚首，但岳父經常通過網路鼓勵我和妻子要堅定仰望上帝，順境時不能遠離上帝，逆境時更要尋求上帝。

我常常感到，我不僅是他的女婿，也是他所關心的小羊。甚至女兒的小名“羊羊”，也是岳父所取，寓意“主的小羊”。這是寶貴的提醒：我們都是大牧者的羊。

《聖經》中記述了很多關於上帝的比喻和意象。這些描述幫助我們理解上帝的屬性，認識祂的聖潔與良善，以及祂的憐憫與慈愛。對我而言，“牧羊人”是上帝最美好的形象之一。

在《約翰福音》第10章第11節中，祂是願意為羊群獻出生命的“好牧人”。在《希伯來書》第13章第20節中，祂是為羊群流血，確立並確認新約與永約的“大牧者”。在《彼得前書》第5章第4節中，祂是為忠誠的僕人預備永不衰殘的榮耀冠冕的“牧長”。在《詩篇》第23篇中，我們讀到了充滿信心和安慰的話語，主耶穌引導我們走義路，與我們同行於死亡陰影的幽谷之中。《詩篇》第23篇中的意象也讓人聯想到《出埃及記》，那時上帝引領祂的子民穿越荒野。這位牧羊人過去已向祂的羊群證明瞭自己的信實。因此，我們可以在當下和未來都仰賴祂。

如今，岳父的孩子們已經長大成人，各自建立家庭。岳父已經年邁，他和岳母已經不再經營家中的產業，而是跟隨兒子遷往城市居住。然而，“閑不下來”的岳父，仍然想著那些城裡迷失的“小羊”，由於城裡孤寡老人多，他經常與岳母一同在社區附近向老年人傳福音，並在家中接待他們。沒想到晚年的岳父，還在盡心竭力地服事主的小羊。

每當想到聖經中的好牧人形象，腦海浮現的便是岳父趕著羊群走在草木葳蕤的河灘或樹林的畫面。我從岳父那看到了一位好牧人的榜樣，我也將繼續效法我們的大牧者耶穌基督，學做好牧人，盡心牧養好祂託付我的小羊。

作者是大陸傳道人，畢業於音樂學專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