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原刊於《舉目》官網2015.12.29.

文/賀宗寧

很多年前，我參加猶太朋友的女兒的成年禮（בַּת מִצְוָה，Bat Mitzvah）。典禮上，我發現，他們在讀摩西五經的時候，每碰到耶和華的名字，都改讀為adonai（主）。打聽之下，才知道原來猶太人是不敢唸耶和華/雅威（יהוה‎，YHWH）的名的。

其實，七十士譯本（希臘文的舊約譯本）裡，甚至把舊約裡所有的“耶和華”都譯成“主”（kurios，lord）。這顯然也是為什麼在福音書裡，當人稱耶穌為“主”的時候，其實是承認祂是上帝。今天許多英文譯本，也將舊約中的“耶和華”，都譯成4個大寫字母的LORD。其中最有名的，就是《詩篇》23：1：耶和華是我的牧者，英譯是：The LORD is my shepherd。

我有一位來自以色列的同事。有一次我們談到此事，他告訴我，在以色列，他們連adonai都不敢稱呼，只用ha Shem來稱呼上帝。Ha Shem的意思是“那個名”（the Name）。

來源與意義

耶和華是獨一真神的名字。這個名字怎麼來的？又是什麼意思？

耶和華的使者從荊棘裡火焰中向摩西顯現。摩西觀看，不料，荊棘被火燒著，卻沒有燒毀。 摩西說：“我要過去看這大異象，這荊棘為何沒有燒壞呢？” 耶和華上帝見他過去要看，就從荊棘裡呼叫說：“摩西！摩西！”他說：“我在這裡。”上帝說：“不要近前來。當把你腳上的鞋脫下來，因為你所站之地是聖地。” （《出 》3：2-5）

上帝對摩西說：“我是自有永有的。”又說：“你要對以色列人這樣說：‘那自有的打發我到你們這裡來。’”上帝又對摩西說：“你要對以色列人這樣說：‘耶和華——你們祖宗的上帝，就是亞伯拉罕的上帝、以撒的上帝、雅各的上帝，打發我到你們這裡來。”耶和華是我的名，直到永遠。 ”（《出》3：14-15）

這兩小段經文裡，有幾個有趣的地方。

• 第一：在荊棘裡向摩西顯現的是耶和華，還是耶和華的使者（the Angel of the LORD）？

3：2明明告訴我們是耶和華的使者，但是3：4卻成了耶和華。到底是誰向摩西顯現？這個問題不是本文的主題。且待下次分解。

• 第二：在3：14，上帝告訴摩西，祂是自有永有的。英文翻譯成 I am who I am。我覺得，中文的翻譯非常好，把上帝的神性很清楚地講了出來。英文的翻譯也很好，可惜許多華人沒能抓住這句話的意義。

Am這個be動詞（大陸譯成“系動詞”），通常譯作“是”。所以，I am， 就是“我是”。不過， I am who I am，不能說是“我是那我是”。我們要注意到，to be 的動詞還具有“存在”的意思。笛卡爾說：“I think, therefore I am.”（我思故我在。我因為會思考，所以，我是存在的）。 在3：14，當上帝說，I am who I am，祂的意思是：我之所以存在，是由於我自己的存在。同時，我的存在是永遠的存在（時態沒有改變）。中文“自有永有”，把這兩層意思都翻譯出來了。

• 第三：上帝的名字怎麼從I am who I am變成了耶和華（3：15）？原來 to be的原型字是 היה （HYH），而雅威（יהוה‎，YHWH）則是第三人稱的to be。也就是說，雅威其實是He is的意思——當摩西下了西奈山，告訴猶太人那“自有永有”的上帝差他來，他不能用第一人稱的I am， 他用的是第三人稱“He is”。

可是雅威怎麼又變成了耶和華？原來希伯來文在書寫的時候，只寫子音的字母，並沒有母音（元音）。雅威雖然寫作 יהוה‎，YHWH，卻沒有人敢唸出聲。後來（不知道是多久的後來），有人就決定把adonai 這個字的母音，套在YHWH這個字上來唸。於是YHWH就成了YeHoWah，也就是我們今天中文聖經所用的耶和華這個名稱。

耶穌自稱耶和華？

我們在《出埃及記》3章，看到耶和華的使者與耶和華好像都在荊棘裡向摩西顯現。很多的解經家解釋：舊約裡的“耶和華的使者”，就是道成肉身之前的基督。那麼，到了福音書裡，耶穌有沒有自稱是耶和華呢？

主耶穌在不少的地方都暗示，祂就是耶和華。及至《約翰福音》10：30“我與父原為一”，則算是相當的明確。祂自稱是耶和華的最明顯之處，在《約翰福音》8章。在這章裡，耶穌使用了4次“我是”(egw eimi，I am)，其中3次是用在句子的末了：

8：24： “所以我對你們說，你們要死在罪中；你們若不信我是基督 ，必要死在罪中。”

8：28：“所以耶稣說：‘你們舉起人子以後，必知道我是基督……’”

8：58：“耶穌說：‘我實實在在地告訴你們：還沒有亞伯拉罕就有了我。’”

也許，8：58更好的翻譯是：“耶穌告訴他們：‘我實實在在地告訴你們，在亞伯拉罕出生之前，我就已經存在。’”

這3節經文，好像都突然中斷，停在egw eimi（我是，或者自有永有），以至於無論中文還是英文，翻譯時都加了原文沒有的詞（中文加了“基督”，英文加了“He”）。其實耶穌一再所強調的是：祂就是I am，也就是在荊棘裡向摩西顯現的那位（《出》3章）。猶太人對I am這個名詞是非常敏感的。他們都知道這個名稱的意義。

在24節，主耶穌是說，凡不相信祂就是耶和華的人，就要死在罪中。祂即是在告訴法利賽人（以及所有在場的猶太人）“因信稱義”的真理。

28節，祂在告訴猶太人，當祂釘在十字架上的時候，人們就會知道，原來祂就是那位信實守約的耶和華。

58節，耶穌告訴他們，祂的存在是早於亞伯拉罕的存在。並且，這個“早於”不是一般的“早於”，否則他就應該用 I was。相對於亞伯拉罕“過去的存在（Before Abraham was）”，祂用了“I am”來形容祂自己的存在。這意義就非常清楚了，因為祂是在說，祂不是was的存在，而是am的存在。祂就是“自有永有”的那位。

法利賽人沒有立刻聽出耶穌在24節與28節中說的含義。到了58節，耶穌講得非常清楚了，所以，他們拿起石頭要打死祂（59節），因為，他們突然明白，原來耶穌是說，祂就是“自有永有”的耶和華。

按照摩西的律法，褻瀆耶和華的名是當治死的，所以他們要拿起石頭來打死祂。

三位一體的神

我聽不少的基督徒說，耶和華是舊約裡父神的專屬名字。其實，去看《出埃及記》3章，以及舊約中許多有耶和華的使者出現的經文段落，我們卻可以發現一個有趣之處，那就是，聖經的作者會不知不覺地把耶和華的使者與耶和華混為一體。所以，其實在舊約裡，三位一體的觀念就已經存在了。

甚至，希伯來文的“神”( אֱלֹהִים，Elohim)，按照文法，字尾im代表的是複數。但是，當這個複數的“神”字用在耶和華的身上時，所配的動詞卻是單數的。這也是三位一體的觀念已經在舊約中存在的證明。

當然，最清楚的是主耶穌自己在《約翰福音》8：24所講的：“你们若不信我是（那自有永有的），必要死在罪中。”一個人如果信耶穌，卻不信三位一體，他是還會死在罪中的。

作者現居加州橙縣。曾任美國加州矽谷的民選教育委員16年。多年在華人教會事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