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民
本文原刊於《舉目》官網言與思專欄2017.09.11
半百人生,搬家好多次。每次搬家,都是一次無法回頭的告別,也是不乏詩意的人生驛站。
成長中幾度搬遷
兒時跟父母搬家,從河堤邊稻田間的茅草房,搬到北面村頭最東邊的丘陵腳下。彼時彼景的田園風光,可謂“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那個老屋場如今蕩然無存,物不是,人亦非,只剩下叢生茅草掩映下的家母墳塚。相隔不遠,是英年早逝的家父安息之地。每逢返鄉吊唁,直給我“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戚戚”的蕭瑟感。
考入縣城高中,第一次離家在學校住宿。每隔一兩週來回十幾里地,回家扛米到學校的矯健步履,依然輕盈地重播在記憶庫的私家影院。長個子的高中時代,我總是以超越的速度,把碗中的飯粒吃得乾乾淨淨,畢竟深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珞珈山讀大學期間,大一住老宅舍四樓。到了大四,早已換住一樓了。樓臺外面逢春爆放的樹樹櫻花,與摩肩接踵的遠近遊客,深藏在腦海深處的天之驕子影集篇,體會類似“東風夜放花千樹”在隨風零落前的盛況。
最遠一次的搬遷
最遠的一次搬家,需要乘波音飛機跨越太平洋,隻身來到美利堅,一個被形容為坐在汽車輪子上的世界民族之熔爐。從求學到謀職,從結婚到生子,人生內容一再改寫。5年讀研先後寄居3所公寓,從恩格武德,到里斯本,到文斯皮爾,道道街景,歷歷在目。
畢業後來到花園州工作,在離大發明家愛迪生紀念塔相望不遠的公寓樓住滿3年,貸款買了人生迄今唯一的一棟房子。這棟房子奠基在妻子出生後,落成在我出生時。當時看見這棟三旬年歲的房子,心中湧出聖經《詩篇》裡感激上帝的美詞:“用繩量給我的地界,坐落在佳美之處;我的產業實在美好”。(《詩》16:6)
記得搬進房子後做的第一件改造工程,就是在後院設置兩個鞦韆架。後來在邊上加蓋一個小木屋,並種上幾顆竹子。如今竹林一片,與鞦韆架,成了一道谷歌地圖可見的暫時風景。蘇軾有知,一定稱許,因為“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
隨著孩子們長大成人,鞦韆架幾乎廢置不用了,只是偶爾隨風擺動,喚起我們那些令人玩味、流金溢彩的歲月。“飄揚血色裙拖地,斷送玉容人上天。下來閑處從容立,疑是天宮謫降仙”。3個孩子像天使來了,又先後離家走了。
工作期間,經歷幾次公司搬家。上班3年後,公司南遷10英里,到可容納近千人的嶄新研究大樓。許多年後,公司被兼併,新樓成舊樓。舊樓整修的兩年間,我們不得不搬出搬進。每次搬遷,東西越扔越多,人員越裁越少。履新數月的公司,在今年勞動節後也喬遷新址,到附近一個人工湖邊的玻璃窗樓層。
搬家,就這樣成為人生一個接一個的里程碑。對天路客旅,更是一個又一個朝聖的祭壇。
天路客的搬遷
亞伯拉罕蒙上帝呼召,離開家鄉吾珥,轉道哈蘭,南下迦南,甚至一度去埃及逃荒。回到應許地迦南,過著挪移帳棚的遊牧生活,每到一地,必築壇敬拜一路施恩與帶領他的上帝。雖然上帝應許賜地為業,但亞伯拉罕畢生以客旅的身份寄居,沒有真正擁有那片土地,直到過了5個世紀,亞伯拉罕的後裔以色列人離開寄居的埃及,終於來到迦南得地為業。
第一世紀的使徒保羅,被主揀選,成了為主得人的漁夫、外邦人的光,背起簡易行囊,風塵僕僕,足跡遍佈地中海周邊的巴勒斯坦、小亞細亞和希臘羅馬等地。歷世歷代的宣教士前仆後繼,離鄉背井,遠走異國他鄉,弘揚福音真道。他們跟許多的信心偉人一樣,好像居無定所,是世界不配有的人,但卻得了不能震動的國,終生仰望天上一個更美的家鄉。
耶穌基督,曾經從天上搬家到地上。使徒約翰見證說,“道成了肉身,住在我們中間,充充滿滿地有恩典有真理。我們也見過祂的榮光,正是父獨生子的榮光”(《約》1:14)。主耶穌住在我們中間,乃是真神的兒子取了人的樣式,如同支搭帳棚,住在人間,成為“以馬內利”(即上帝與人同在),應驗舊約先知以賽亞的預告。主耶穌的歷史性搬家,乃是為了尋找拯救失喪的人,回到父家。
我們第一次搬家,是從母腹哭哭啼啼來到搖籃。我們最後一次搬家,不是從人間搬到墳墓,乃是從死蔭的幽谷回到天上的父神那裡。地上的搬家,東西往往越積累越多。搬遷天家,可以說地上的物品一件都帶不走,連血肉之軀體,都必須完全卸下。唯有靈魂單刀赴會,憑信心當通行證,來到上帝面前。
傳說已故美國總統亞當斯晚年,身體每況愈下,有朋友問候他,他如此詼諧回答說,房屋年久失修,最近透風漏雨,不堪久住,看來快要搬家了。
是的,聖經形容身體如同帳棚,聖徒離世如同搬家,披上復活不朽的新身體。“我們原知道,我們這地上的帳棚若拆毀了,必得上帝所造,不是人手所造,在天上永存的房屋。我們在這帳棚裡歎息,深想得那從天上來的房屋,好像穿上衣服;倘若穿上,被遇見的時候就不至於赤身了。我們在這帳棚裡歎息勞苦,並非願意脫下這個,乃是願意穿上那個,好叫這必死的被生命吞滅了。”(《林後》5:1-4)
等在我們面前的人生最後一次搬家,將是何等波瀾壯闊的驚喜之旅啊!
作者旅美逾30載,生化博士,道學碩士,從事新藥研發,熱衷福音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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