毗努伊勒

本文原刊於《舉目》34期

          說起神的恩典，我們很容易聯想到好的工作，寬敞的房子，健康的兒女……沒錯，這些當然是神的恩典，是讓我們感到愉悅而欣慰的。然而當我看到聖經上說：“我兒啊！你要在基督耶穌的恩典上剛強起來”（《提後》2：1），就有點困惑了，“剛 強”之於“恩典”，好像並不是很協調的搭配。

          那麼，到底什麼是“在耶穌基督的恩典上剛強”呢？當我帶著這樣的問題思考時，我心靈的攝像機，拍下了幾組關於這句話的精彩鏡頭。

鏡頭一

          昨晚一場大雪，整個世界看起來一派銀裝素裹。起床時已經九點多了，我去附近的植物園蹓躂。幾天的重感冒還沒有完全好，身体的不舒服加上寒冷，心情就有點沉鬱。

           一路上，我一邊欣賞著周邊的景物，一邊思緒漫遊，轉眼就發現自己走到了路盡頭，必須轉彎了。正思忖是原路返回，還是順著這個坡上去呢？忽然聽到一陣翻滾聲，伴隨了一聲低低的呻吟，便情不自禁抬頭一看。

           原來是一架正上坡的輪椅，在雪路滑倒了。跟輪椅一起摔倒的，還有一個老太太。這樣，我順理成章就成了一個幫人的雷鋒。費了很大力氣，終於把輪椅和老太太重新安頓好，然後我就和她聊了起來。

           老太太今年已經74歲了，是一個孤寡老人。自小就得小兒麻痹症，後來又出了一次車禍，成了高位截癱。差不多有40多年的時間，她基本都是躺在床上，一年中難得見幾次太陽。後來，有人捐給她這架現代化的全自動輪椅，她才可以偶爾出來轉一轉……

          哎喲！她的話未完，我就情不自禁一聲悲歎。她在我的表情裡，讀出了我對她境況的同情！

          呵呵，她自己卻笑了。那張臉很是憔悴而蒼老，但在那老樹皮般的皺紋間，我卻看到了一個動人的微笑，像是碧湖中的一朵漣漪，無聲而喜悅地蕩漾開去。她深情地看看天，抿抿嘴說，多想主，多想主就能挺過來了。這也是恩典吶，謝謝妳啦！

          我頓時心頭一顫，愣住半晌。轉而意識到，原來她也是一個基督徒啊！正想再跟她說幾句話，卻發現她的輪椅已上坡去了。這回卻是穩穩地上去了，雪路上留下兩條清晰的車轍。

          回來的路上，我想──確實，天父允許兒女承受長年的孤獨和疾病，又何嘗沒有他的美意呢？又有多少信徒，從內心理解父的美意？

          何謂在基督耶穌的恩典上剛強？這老姐妹就是答案──不被孤獨打垮，不被疾病壓倒，從十字架上得著力量和安慰，在病痛中歷練品性，依然心存感恩，將美善的生命之道表明在世人面前，如同那雪地裡留下的兩條清晰的車轍。

鏡頭二

           春節回家，火車上很擁擠，車廂裡充斥著各種嘈雜的聲音，空氣似乎也特別渾濁──煙味、酒氣，混合著“香港腳”的“香”，撲鼻而來。

           我靠窗坐著，腦子裡有點昏沉沉的。一想需要近20個小時的漫長時光，才能到達終點，我就跟神禱告，能讓我在車上碰見一個基督徒。

           禱告完沒過一會兒，我就聽到喧嘩聲中有人說，你們要信耶穌啊！信耶穌有永生！看看這個吧……

          我連忙從座位上站起來，循著聲音望去，在離我座位不遠的過道上，一個農村老太太在挨個發福音單張，一邊認真地解釋著什麼。她這股傳福音的熱情，也一下火熱了我，什麼都沒有想，我就跟她一起傳福音去了。

           對於福音，人性的本能反應就是抵擋。尤其我們說到人都是罪人，需要悔改時，人們投射過來的更是不屑、厭煩、嘲諷和敵意。

          更麻煩的是，沒傳多少時間，我們就被兩個兇神惡煞的車警，不由分說帶到列車警務室去了。詢問了我們幾句後，就給我們戴上擾亂公共秩序的帽子。然後給什麼派出所打電話。從他們話裡聽來，好像要把我們送到前面某站的派出所。

           我知道所謂的擾亂公共秩序，其實也是莫須有的罪名。正如老姐妹說的，車廂裡允許發牢騷，允許講黃色笑話，允許兜銷商品，獨獨宣講福音就成了擾亂公共秩序了！

          第二天，我們真的被送到派出所去了，還受到了審訊。基督徒宣教被抓進派出所，甚至在裡面受虐待，我時有所聞，但還是第一次親歷，因此就有點心驚膽跳。我問老姐妹，你怕嗎？

            她捋了捋花白而凌亂的頭髮，原本疲倦而蒼老的臉泛起一陣光彩，眼睛也頓時明亮無比，說：怕？人總是會有怕的時候，但靠著主都能挺過來的。我們要感謝神，能進派出所其實也是他的恩典吶。

          她來自東北，今年60歲了，像這樣在火車上傳福音已經十幾年了。每次從家出來，一傳就傳幾個月。從這列火車換到那列火車，累了就在車廂裡找個角落打個盹，餓了就隨便吃點什麼。有時累得實在撐不住了，真想回家，但總是感覺心裡有一股火在燃燒，感到自己不傳福音就有禍了。

          至於進派出所，那簡直就是家常便飯了。有一次還在裡面關了一個月。出來後她繼續傳，頗有一種“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的生命力。她也確實為神得到了不少靈魂。

          在她的影響下，藉著禱告，我的恐懼感完全消失了，心裡被某種崇高的感情激動著。是啊，為了福音受逼迫和患難，是天父賞賜的最大恩典。聖經上明說了，為義受逼迫的人有福了，因為天國是他們的。

          何謂在耶穌基督的恩典上剛強呢？這個老姐妹就給了我答案──不在意別人的嘲諷和敵意，不屈服於外界逼迫的力量。不管得時不得時，只聽從上帝的呼召。靠著主的恩典，完成天父交託的重任。

鏡頭三
清明節，陰沉的雲，風裡還帶著幾絲寒意。雖然已到了春天，但東北的墓地裡，卻依然枯草蕭瑟。墳前的祭品，燃燒著的香，飛揚的紙花，跪在墳前的人低低的哀泣……一派“生死兩茫茫”的淒涼。

          有一處墓地，卻是別有一番景象。幾個墳頭被修整得乾乾淨淨的，沒有燃燒的香，沒有紙花，沒有祭品，只有一簇簇盛開的百合，以及，美妙的讚美詩！

          歌聲是從一個50歲左右的大姐口中發出來的，她也是來上墳的。墓地裡有她三個親人，丈夫，兒子，和女兒。

          對她來說，去年是痛不欲生的一年。先是丈夫得癌症死去，接下來兒子和女兒雙雙在車禍中喪生。原本和和美美的生活，頃刻間就變成了家破人亡。

          她差點就被這突來的災難打垮了，也對自己的信仰發出了質問。村裡面就她一家是基督徒家庭，而且信得很虔誠、很認真。偏偏這樣的災禍落到了她家頭上！上帝怎麼這麼殘酷呢？

          經過一番痛苦的掙扎，她還是從悲痛中走出來了。首先，她知道她的親人其實都是到天堂去了——在與親人生離死別的時刻，永生的信仰在絕望的心靈中產生了起死回生的力量！

           其次，在《約伯記》中她看到，當上帝允許突如其來的災禍降臨到信徒身上，他是要在這個信徒身上得到特別的榮耀！也許我們一時參不透他的美意，但有一點可以相 信，對這個災禍本身的順服和接納，就是榮耀他。因為他是至高者，他對每一個受造物都有絕對的主權。賞賜的是他，收取的也是他。

          她在經歷巨大災難後，依然對上帝發出的感恩和讚美，令村裡所有的人都感到震撼。人們禁不住想，她信的究竟是怎樣的一位神，居然有這樣的力量？

          雖然在功利的偶像崇拜下的人，對這樣的信仰有點敬而遠之，但，真正尋求信仰的人，卻嗅到基督徒墓碑前百合的馨香。也許，上帝就是要通過這件事，對那一帶流行的功利信仰進行挑戰，將真正的信仰者從中篩選出來呢？就如上帝為了拯救罪人，也曾讓自己的兒子承擔十字架的苦難。

          想到這裡，這個姐妹發現，這個巨大災難，其實也是上帝所賜的一份特別的恩典。

          何謂在耶穌基督的恩典上剛強？這個姐妹就是答案──在淚水中接納神允許發生在我們身上的巨大災難，在悲痛中依然相信天父的絕對良善，看到天父的美意。在苦難中操練十字架上的順服，並發出感恩讚美！

鏡頭四

          她算得上是美女，可以說，“魔鬼身材”和“天使臉蛋”皆具備了。更難得的是，還是一個才女。名牌大學的高材生，留學美國，擁有兩個博士學位。

         人說“佳人”大都是紅顏薄命的，而她卻不是。她回國後創業，非常成功，成了優秀的女強人。

          人說女人事業成功，愛情就必失敗。而她卻嫁了個同樣富有，且英俊又有才華的丈夫。夫妻恩愛，並且有了一個可愛的孩子！

           他們全家都是虔誠的基督徒。

           看來上帝確實特別青睞這個女子！

           周圍不知有多少人對她羡慕得眼紅，佩服得五体投地。而她自己是如何看待所擁有的一切呢？

         自小她就相信，她的美貌是上帝賜予她的，因此她總是小心翼翼地面對別人拋過來的讚美。

          自小她就相信，她的悟性和聰明也是上帝所賜予的，她一帆風順的學習生涯，皆是因為上帝的保守和祝福。因此，在學校裡因為成績優異而屢受表揚時，她歸功於老師和家長的教導，更在心裡歸榮耀於創造主！

          她也絕對相信，她的財富其實都是上帝的，她充其量只是一個管家。因此她從不敢以她的財富為絲毫的誇耀，更不敢隨意揮霍。她的公司有三輛名車，但她在上下班 時，一般都是騎自行車，而且是那種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自行車。從她平時的生活、衣著等看起來，誰也看不出她是一個億萬富翁。她也總是默默地捐款給貧困的 人，且不讓人知道。

           她認為丈夫和孩子也是上帝賜給她的禮物，因此在丈夫面前，她溫柔、順服而謙卑，絲毫沒有美人、才女和富翁的架子。她與孩子的關係，也像無所不談的好朋友。

           應該說，這個女子身上，滿溢上帝的祝福和恩典，是我在本文開頭所說的那種，人性愉悅而欣慰的的恩典！

          何謂在耶穌基督的恩典上剛強？這個女子就是答案──充分地認識到人是被造，原本是一無所有的。罪人既得到了上帝的祝福，就當把一切榮耀都歸給造物主。不因自己的美貌而矜誇，不為自己的智慧而狂傲，不被自己的財富所折淫，更不因自己的幸福而自得。

總結

          由此看，日光之下並無新鮮事。我們所經歷的一切，都是上帝允許發生在我們身上的，是那位創造萬物的主按著自己的心意分配的。上帝要我們在所遭遇的每一件事上，經歷基督的同在，操練屬基督的品性。而這份經歷和品性，恰恰是上帝要通過耶穌基督賜給我們的恩典，是神看為寶貴的。

          至於我們個人分配到什麼經歷，這不重要，也不是我們應該追究的。那出自上帝永恒中的計劃和秘密，是他的無上主權。我們應該做的，是在自己所經歷的每一件事上，仰望十字架，剛強，再剛強，操練屬基督的品性，並努力榮耀他──這就是在耶穌基督的恩典上剛強了。

作者來自中國浙江台州，現住北京，兼職寫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