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光,尋找自我的靈性之旅?
本文原刊登於《舉目》官網言與思專欄
前幾天看到一篇文章,《長跑是中產階級的新宗教》。作者吳強分析,在長跑這個新宗教中,每週跑個 40 到 100 公里,是它的屬靈操練;參加在各地的馬拉松比賽,是它集體敬拜的儀式;而頻繁地在社交媒體上曬跑步的心得,貼上沿路的風景,則是和其他人一起團契,分享長跑帶來的喜悅。如此一來,在固定的長跑中,人們以此重新安排生活和工作,以告別慵懶腐敗的日常生活。(註1)
今天清晨在“快走”時,我也不免俗地用手機隨手照了山丘上日出的風景,喀擦一聲時,我立時想到《長跑是中產階級的新宗教》這篇文章。與此同時,我想到另一個和長跑有關的熱潮——觀光熱。
如果說長跑是中產階級的新宗教,那麼觀光則是全民的新朝聖之旅。
基督徒的朝聖傳統,在歐洲中世紀時達到鼎盛。當時很多基督徒認為,在前往聖城耶路撒冷的路上,透過沿路所受的磨練生命被洗滌,最終罪將得到赦免,並得到上帝的祝福。朝聖最終的目的是,透過罪得赦免,而得到生命的提升和轉化。(註2)
在中世紀基督徒的朝聖之旅中,各地的修道院接待來自各地的朝聖者,款待他們,分享在基督裡的團契。今天,在這全民的新朝聖之旅中,透過網際網路和社交媒體,接待沙發客的個體和民宿,成為新的修道院,使來自不同文化和國家的人們,在短暫的交錯中,彼此分享、團契。
觀光在近幾年幾乎成為全民的共同活動,即便沒有錢,人們還是可以透過打工來支付旅費。
梁家麟博士在觀察香港社會時,認為觀光旅遊之所以成為熱潮,是因為人們在日漸破碎化的工作中,愈來愈難得到滿足感,因而嘗試透過觀光來作為替代方案,從中獲得滿足感。梁家麟寫到“許多人上班是為了等下班,工作是為了等放假,特別是長假外出旅行。旅行幾乎成了全年的高潮,也是整年辛勤工作的最大目標,這是他們生活裡的熱望。”(註3)
當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為了逃避工作而觀光,但不可否認的是,在全球化的影響下,世界各主要城市的差異縮小,人們在所居住的地方愈來愈難接觸到異文化。全球化打破了國家的界線,使得西方文化得以傳播到全世界,同時在市場經濟驅動下造成的全球人口流動,使得全球每一個國家都成為移民輸出國,也同時成為移民接收國。
Bauman 稱今天的時代是“流離失所的時代”(the age of diasporas),每個人要不自己是移居到他鄉居住者,要不就是居住在從外地遷徙到本地居住的人中,或者兩者都是。(註4)
在這樣的一個時代中,人迫切的需要在多元全球化的世界中,找到自己的定位和身份認同。舉例來說,居住在美國的人為了找到一個定位,從“美國人”這個詞中衍生出各式各樣的變形,如“亞裔美人”、“非裔美人”、“拉丁裔美人”等等。這些名詞的產生,反映出現代人在身份認同上的混淆和不確定,必須透過不斷定義自己來找到定位。
對許多人來說,觀光旅遊成為一個尋找自己身份認同的操練。透過與異文化相遇,來肯定自己的文化;透過與異己相遇,來確認自己的身份認同。美國神學家 William Cavanaugh 認為,高度流動性已成為現代人生活的一種常態,而觀光旅遊這種流動性的根源是,人類對超越社會階級和限制的追尋。(註5)
從這個角度來看,現代人的觀光旅遊,其實是一個尋找自我的靈性旅程,人們試著在過程中找到超越時空的意義,試著觸摸永恆。
昨天因為有團契聚會,沒和家人用晚餐。今天早晨,當我在洗昨天剩下的碗盤時,每碰到一個餐具,我就在想,是誰使用這個,並試著從殘渣來判斷,他吃了什麼。在洗碗這簡單的家事中,我發現可以透過想像力,與家人相遇,反省和深化作為丈夫和父親的角色。
要與異己相遇,其實不一定需要外出觀光,也可以在生活中的瑣碎小事上與他人相遇。確認自己的身份認同,也不一定需要花錢外出,而是可以透過在團契中操練彼此款待,深化我們群體和個人在基督裡的身份認同。
註:
[1] http://chuansong.me/n/1722901 (accessed on September, 24, 2015).
2.William T. Cavanaugh, Migrations of the Holy: God, State, and the Political Meaning of the Church (Grand Rapids, MI: William B. Eerdmans Pub. Co., 2011), 79.
3.梁家麟,《工作、休閒與基督信仰》收錄於《工作與休閒》一書(香港:光恩應用神學研究社有限公司,2012),156。
4.Zygmunt Bauman, Culture in a Liquid Modern World, trans., Lydia Bauman (Malden: MA, Polity Press, 2011), 35.
5.Cavanaugh, Migrations of the Holy, 76.
Leave a Repl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