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吴蔓玲
我从没想过,就一场突发的感冒,会让我不但声带哑了,耳朵也发疼。
等了好一段时间,嗓子才渐渐能够哼唱,但上不了高音。更糟糕的是,疼痛后的耳朵,先是钢琴轻脆的琴音成了闷闷走调的鼓声,而后成为过大的响声。全家为了我必须轻声细语,就连我自己也被迫学习“凡事轻轻来”的艺术:菜板轻轻切、刀叉轻轻放、碗筷轻轻摆、讲话轻声说。
一年过去了,一有感冒的迹象,耳朵就先发难,人常常觉得在打仗。在客厅里,不再看见我与女儿抢钢琴弹,也看不到女儿为我伴奏唱诗歌。全家不再放著敬拜的轻音乐,一切敬拜旋律乍然停止。
那一年,在焦虑中,有许多自我的对话。我问自己:难道哑了嗓子、耳朵对声音敏感,我就不再敬拜我的上帝?我该怎么做?上帝喜悦怎样的敬拜?我开始寻觅答案……
重拾敬拜
重拾敬拜,是要从自我关注,转目于上帝。我虽未背离上帝,却被疾病的惊恐,压趴至抬不起头来——坐在钢琴前,才弹几个音,满脑子想的就是自己耳朵的躁音和唱不全的嗓音。要重拾敬拜,我必须战胜耳边轰嚷着“我”、“我自己”的高分贝杂音。我在自省中领悟到,这杂音早就存在,不是这场病造成的;这场病只是扩大了它的声量。这以我为中心的杂音,一直拦阻我全心敬拜上帝──在公众敬拜中,也在个人敬拜中。
我开始向上帝吟诵一首降服与奉献的静默诗歌。用5堂课就教会我这没有钢琴基础的人自弹自唱的泰莉老师,有一段祷词,贴切地谱出了前奏曲:
主啊,我的双耳充满我自己的诗歌。
请消灭在我敬拜中“我”与“我自己”的嘹亮嗓音。
我迫切需要聆听的乐声,是那在我里面轻唱的安静、微小歌声。
我知道什么是外在的静默。但此刻,请教导我明白什么是内在的静默,是充满你的乐音的静默。
我不想漏掉任何一个音符。
主啊,吸引我亲近你。(注1)
细数主恩
细数主恩,也许是把心思转向上帝的最快速的途径之一。从细数主恩中,我从敏感的“我”意识,转向“祂”意识,超越自我中心,步入以上帝为中心。
细数主恩,不只是感谢祂回应我的祷告,更是从生活中琐碎、微小的事物中,看见上帝恩典的手,细细品味祂的作为。
一抹窗外射入的阳光、食物的美滋、屋侧枸杞子红红的果实、生活起居需求的供应、甚至老公小孩不在家时不用做饭的闲致,都可感受祂恩手的轻抚。无怪乎诗人大卫说﹕“当称谢进入祂的门。”(《诗》100:4)
我也开始重拾多年前一个老习惯,就是写下自己的祈祷,然后当祷告得回应时,用色笔打个醒目的大勾。这样做不只是为了向上帝献上感恩,更是见证祂的信实,并在人生低谷时可以用来提醒自己。从祷告的记录中,还可以看见上帝带领的轨迹,祂如何引导我的心思对齐祂的心意,照祂的心意祈求,以及祂怎样成就。
全人敬拜
若在50年前,向人提说教会的敬拜风格,人们会不知所云。在历史长河中,语言和仪典都会改变;忽略了这样的改变,难免会以现在的认知来“张冠李戴”过去。查考敬拜的改变,拓展了我敬拜的视野,虽然改变并不代表更好。
16世纪第一本英国公祷书(The Book of Common Prayer,出版于1549年。编注 )记载有关结婚的圣礼。婚礼中,新郎为新娘戴上戒指时的誓词是﹕“我以这个戒指与你结婚;我把这黄金和白银给你;以我的身体崇拜(worhsip)你;因此,我把自己的产业都给了你。”
在16世纪的英文里,崇拜并不是单指对上帝;在婚礼誓言中的“崇拜”,不是新郎向新娘说出内心爱慕的抽象表达,而是用戒指来做为分享财富的保证;不仅是在上帝面前立誓的仪典,更是产业分享的实际行动。(注2)
稍后17世纪初,英皇钦定版圣经(KJV)译者们把希伯来文与希腊文,有关顺从、事奉、以及具体顺服与事奉表现的字,译为专指向上帝的“敬拜∕崇拜”(worship)——“敬拜”的行动并不是仪典、信念、或诗歌, “敬拜”一词也不等同于“赞美”或“信仰∕信心”;而是指一份关系,不只是仪典而已。(注2)
由此可见,对主的敬拜,并不局限于教会集体崇拜、或是个人诗歌敬拜,而是因着我们与主之间爱的关系,向主的委身事奉与顺服的行动。如此一来,我学习在生活中有意识地以工作、做家务、教养孩子、支持丈夫、办杂事、甚至锻练身体等每思每行,向主表达爱慕与顺服。这也是敬拜。
这并非意味着诗歌敬拜不重要,如圣经教导我们要“用诗章、颂词、灵歌…歌颂上帝” (《西》3﹕16),诗歌只是敬拜表达方式之一。
肢体敬拜
英皇版圣经第一次用“拜”这个字,是亚伯拉罕献子对仆人说的话,希伯来文的意思是俯伏(参见《创》22﹕5);所以,“敬拜”也包括用肢体表达出顺从与事奉。圣经有不少这样的记载,诸如﹕弯腰鞠躬、跪拜、或俯伏在地(《创》24:26、48或《太》4:9),以及大卫在主面前极力跳舞(《撒下》6:14)。
近15年,在某些教会新兴起敬拜舞团、或是主日敬拜依感动向主群体跳舞敬拜。
跳舞敬拜赞美本是一件美事。不过,在公众场合,要以纯洁的心、没有自我表现欲、全心在主面前跳舞敬拜,并不容易,不过,相信在成熟属灵长者的督导下,并给予成长空间,是做得到的。
至于我,只在确定家中无人时,会拉上窗帘,放敬拜诗歌,在主面前踊跃跳舞。这是属于我向祂敬拜的个人时刻。
过去,我只在自己觉得想表达顺服时,才向主跪拜或俯伏在地。但是贝尔(Catherine M. Bell)指出,对跪拜者而言,跪拜不仅是要表达顺服;更是透过跪拜的行动,使我们成为顺服者(注3)。
她的洞见扩展了我的肢体敬拜,不再只是想对主表达顺服时,才跪拜或俯伏,而是在心里烦躁或无法顺服时,更要向主跪拜或俯伏,用行动带出内心对主的敬拜降服。
值得注意的是,最近几年,似乎有股暗暗的潮流:有些人从欢庆热闹敬拜主的教会,因着喜爱在肃静庄严的敬拜气氛中朝见上帝,而转去加入传统教会——他们乐意在聚会中,用跪拜向主表达崇敬之意。
结论
所有的敬拜表达,都要归结于耶稣对井边打水的撒玛利亚妇人所说的:“那真正拜父的,要用心灵和诚实拜祂,因为父要这样的人拜祂” (《约》4﹕23)。
心灵和诚实,固然是绝对必要的敬拜态度,但“敬拜”的希腊原文proskuneo(Strong 4352)字根可能是从亲吻,如狗舔其主人之手衍生而来的,暗示着要抱着像狗对主人般热情亲吻,来向主表达敬意。“敬拜”是以亲吻手或跪拜俯伏来表达敬意,具体地描绘出敬拜时向主的热情敬崇。
“主啊,求你煽旺我对你的爱火,并愈烧愈旺,内心对你扬溢着崇敬与热情。挖深我对你的渴慕,赐我智慧更认识并体验你──你的良善、信实、慈爱、怜悯、公义……你那一切可爱慕的性情。
“更新我的心思意念,助我,活出耶稣基督的荣美,以我的生命向你敬拜。”
这是我的敬拜呼求!
注:
1. Terri L. Terry, Silent Songs of Worship(Maryland: Fairmont Books), p. 15.
2. Andrew B. McGowan, Ancient Christian Worship: Early Church Practices in Social, Historic and Theological Perspective(Michigan: Baker Academic, 2014), Chapter 1.
3. Catherine M. Bell, Ritual Theory, Ritual Practice(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92), p. 100, quoted in Andrew B. McGowan’s Ancient Christian Worship, p.3.
作者现居加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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