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原刊於《舉目》官網2020.07.15

劉心亮

 

疫情爆發時，有一句口號在網路上迅速傳遞，那就是：“武漢加油！湖北加油！中國加油！”

“加油”，是打氣，是鼓舞。不過，在群體的危機和患難中，一句“加油”夠用嗎？

也許，對於抱持無神信仰的人來說，“加油”是他們對信心的簡潔而終極的表達。然而，對於擁有基督信仰的我們來說，我們的表達又是什麼？

   

關係的深度

“先前滿有人民的城，現在何竟獨坐！先前在列國中為大的，現在竟如寡婦！先前在諸省中為王后的，現在成為進貢的。她夜間痛哭，淚流滿腮，在一切所親愛的中間沒有一個安慰她的。她的朋友都以詭詐待她，成為她的仇敵。猶大因遭遇苦難，又因多服勞苦，就遷到外邦。她住在列國中，尋不著安息，追逼她的，都在狹窄之地將她追上。錫安的路徑，因無人來守聖節就悲傷。她的城門淒涼，她的祭司歎息，她的處女受艱難，自己也愁苦。”（《哀》1：1-4）

當我讀到第一句經文的時候，立刻有一個特別的感受——這不正像極了我們目前的光景嗎？“先前滿有人民的城，現在何竟獨坐！”我們雖然不是獨坐，但“隔離”竟然是最近使用率最高的詞之一！

上述經文出自聖經舊約《耶利米哀歌》。“哀歌”屬於聖經詩歌體裁的一種。聖經中採用的詩歌體裁包括：讚美詩、感恩詩、紀念詩、信心詩、智慧詩等。其中“哀歌”是很獨特的類型。如果我們客觀地去觀察，就會體會到：一位正經歷患難的人，現實的處境和他所持有的信仰之間，可能產生了張力。而在這時候，任何旁人的說教、論斷，甚至安慰，都無法減輕他的悲傷，反而，可能像在他的傷口上撒鹽。

如果他此時仍願意在信心中堅守，那麼，他很可能就會如約伯一樣，在神面前陳情力辯、呼喊哭泣，發出哀歌。

哀歌通常表達以下7個方面的訴求：祈禱、申訴、懇求幫助、認罪（或者表白無辜）、咒詛敵人、相信神的回應、讚美和祝福。當人確信神必定會為他伸冤、解困、賜福等的時候，他還會獻上由衷的讚美（《詩》26：12）。因此，哀歌通常會在最後轉為讚美。

有人說：“哀歌是所有詩篇的根基，因為當人遇到痛苦，就自然地向神唱出哀歌。得到神的回應，就會感恩。感恩就是經歷神，從內心深處讚美神。”

人的確很軟弱，需要對神哀哭、傾訴、求憐憫。“死蔭的幽谷”是人生的必經之路，患難中的人，可以從哀歌裡得到釋放和認同，也藉著哀歌表達他們對神的祈求和信賴。如果說，讚美體現了人與上帝關係的高度，哀歌則反映出人與上帝關係的深度。

《耶利米哀歌》一共5章，代表5首哀歌，哀悼主前587年耶路撒冷被攻陷的衰敗光景——巴比倫軍隊攻陷了猶大的京城耶路撒冷，燒毀聖殿，擄走百姓和大量財物。

當時的以色列人知道自己得罪了上帝，應該受到上帝的審判，所以他們非常悲傷。耶利米描繪他們好像絕望的寡婦一樣。不過，《耶利米哀歌》雖然在字裡行間浮現著哀傷，但同時我們也能感受到，黑暗之中流露出一縷縷光明，因以色列人仍然盼望上帝的慈悲和憐憫降臨，期待神或許因為祂的慈愛，再次復興以色列人。

因此，在深深的哀傷當中，我們仍能讀到充滿盼望的詩句：“耶和華啊，求你記念我如茵陳和苦膽的困苦窘迫。我心想念這些，就在裡面憂悶。我想起這事，心裡就有指望。我們不致消滅，是出於耶和華諸般的慈愛，是因祂的憐憫不至斷絕。每早晨這都是新的。你的誠實極其廣大！我心裡說：‘耶和華是我的份，因此我要仰望祂。’凡等候耶和華，心裡尋求祂的，耶和華必施恩給他。”（《哀》3：19-25）

 

 

坦然唱哀歌

信心是什麼？信心不僅是振臂呐喊，不僅是勇往直前、衝鋒陷陣。信心是在看來無可指望的時候，因信而心裡仍有指望。信心是在黑暗中雖然憂悶，但知道該向誰傾吐苦水。信心是在患難當中不覺羞愧。信心是神的兒女可以坦然地在天父面前唱哀歌——因為我們知道，“主必不永遠丟棄人。主雖使人憂愁，還要照祂諸般的慈愛發憐憫。因祂並不甘心使人受苦，使人憂愁”（《哀》3：31-33）。

信心是在上帝的面前唱哀歌！就像我們小時候，在外面受了傷害和委屈後，就回到父母的懷裡，肆無忌憚地哭泣。因為我們知道，也相信，父母是慈愛的，而且有能力給我們安慰和鼓勵。

因此，親愛的弟兄姊妹，我們不要害怕唱哀歌。主耶穌不是親自應許過嗎？那些哀慟的人有福了，因為他們必得安慰（《太》5：4》）！東正教信仰傳統有一個信念: “If something was authentic religious art, it would always have a bright sadness to it.”如果某種東西算得上地道的宗教藝術,它總會體現出某種燦爛的哀傷。上帝兒女所唱的哀歌，恰恰呈現出這種燦爛的哀傷，因為他們知道，在最深的黑暗當中，在父神那裡仍有亮光。

這就是為何耶利米在哀歌的最後，發自內心地宣告：“耶和華啊，你存到永遠，你的寶座存到萬代。你為何永遠忘記我們？為何許久離棄我們？耶和華啊，求你使我們向你回轉，我們便得回轉；求你復新我們的日子，像古時一樣。”（《哀》5：19-21）

 

結語

親愛的弟兄姊妹，疫情是我們群體共同經歷的危機，也是個人的患難。不論你經歷何種困擾，都當學習仰望主，謙卑破碎自己，哀傷哭泣！我們知道，作兒女最大的一個特權，就是可以在父母面前歡呼和哀哭。信心在理性上是“所望之事的實底，是未見之事的確據”（參《來》11：1），但在感性上，就是可以真實地向天父表達喜樂和哀傷、盼望和失落、剛強和破碎。

“我們只管坦然無懼地來到施恩的寶座前，為要得憐恤，蒙恩惠，作隨時的幫助。”（《來》4：16）
信心表現為可以在天父的面前唱哀歌。這種哀歌，不論是自憐還是抱怨，不論是控訴還是悔改，都將會蒙祂的垂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