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原刊於舉目官網2020.12.09
劉心亮
加國的冬天,寒冷而漫長。通常在9月下旬,人就能感受到深秋的涼意。然而,今年的秋天卻意外的暖,人們在中秋節和感恩節(註1)之際,依然能夠在戶外賞月和踏秋。教會弟兄姐妹紛紛感恩,認為這是上帝在漫長的疫情中,賜給我們的溫馨禮物。
時間不會因疫情,或其他任何危機,而停滯不前。在疫情爆發後的幾個月後,各處已紛紛復工。9月份以來,學校也都開門復課。教會重啟實體崇拜,在鼓勵會眾線上聚會的同時,嘗試恢復實體的敬拜和互動。
重啟固然很重要,可逐步恢復社會秩序和正常生活。然而,如果我們僅僅看到這一點,那麼可能就浪費了今年這場危機帶給我們的機會——疫情中的重啟策略,提醒我們應當在個人生命的重啟和重建上深謀遠慮,思考我們該以什麼樣的姿態進入重啟。
雖然這次疫情波及全球,就其規模來說是史無前例的。然而究其本質,卻有前車可鑒。舊約《撒母耳記下》24章的記載,即為我們該如何重啟提供了借鑒。
背景
《撒母耳記下》24章,記載了一場波及以色列全國的疫情,“於是,耶和華降瘟疫於以色列人,自早晨到所定的時候,從但直到別是巴,民間死了七萬人。”(《撒下》24:15)當瘟疫降臨時,其迅猛程度,甚於新冠病毒,在3天內奪去7萬人的性命。
不同於我們當下對疫情的源頭有各種猜測,聖經毫不含糊地指出了這次瘟疫的根由:大衛數點人口,耶和華上帝使瘟疫降下。
該章第1節告訴我們:“耶和華又向以色列人發怒,就激動大衛,使他吩咐人去數點以色列人和猶大人。”元帥約押勸阻大衛,大衛仍一意孤行:“約押對王說:‘無論百姓多少,願耶和華你的神再加增百倍,使我主我王親眼得見。我主我王何必喜悅行這事呢?’ 但王的命令勝過約押和眾軍長……”(《撒下》24:3-4)。他們耗時耗力,用了近10個月的時間,完成了這項任務。
一般釋經學者把大衛的這一行為,解釋為居功自傲和對自己能力的炫耀。因為在和平時期,沒有必要數點士兵——“拿刀的勇士”(第9節)。同時,根據《出埃及記》的規定,被數點的人口需付上贖價,以表明上帝才是我們生命的擁有者。 “你要按以色列人被數的計算總數。你數的時候,他們各人要為自己的生命把贖價奉給耶和華,免得數的時候在他們中間有災殃。”(《出》30:12)大衛一心自傲炫耀,不顧其他。
尷尬
此罪給大衛帶來的後果是什麼呢?就是三選一的無奈局面:7年的饑荒,或3個月的逃亡,或3日的瘟疫(參《撒下》24:12-13)。看起來可自由選擇,實則是無法擺脫的困境。人類從古至今,不一直是這樣,在自由選擇和尷尬困境中徘徊不定嗎?既然人類離開上帝,要隨己意做出自由選擇,那麼人承擔自由選擇的後果,包括刑罰,不也是應當的嗎?
從另一方面說,三選一的局面,固然暴露了人類的無奈,但同時也給了人回轉的空間,體現了上帝的有情。“我們不至消滅,是出於耶和華諸般的慈愛;是因祂的憐憫不致斷絕。”(參《哀》3:22)大衛最終選擇了瘟疫,他說:“我甚為難!我願落在耶和華的手裡,因為祂有豐盛的憐憫。我不願落在人的手裡。”(《撒下》24:14))
既然上帝因祂的憐憫,使我們如同大衛,在疫情中不致滅絕,那麼,我們也當從大衛對疫情的回應,學習“重啟的姿態” (從3個角度)。
悔改——破碎的姿態
首先,我們不需要等到塵埃落定才開始悔改。大衛在災禍降臨之前就認識到自己的罪,而且他求神赦免。“大衛數點百姓以後,就心中自責,禱告耶和華說:‘我行這事大有罪了,耶和華啊,求你除掉僕人的罪孽,因我所行的甚是愚昧。’”(《撒下》24:10)他更在疫情當中迫切認罪禱告:“我犯了罪,行了惡;但這群羊做了什麼呢?願你的手攻擊我和我的父家。”(參《撒下》24:17)
悔改是一種破碎的姿態(The Posture of Brokenness )。這要求我們不斷捫心自問:誰是我真正的依靠?在破碎當中,上帝將我們帶入一個境地,使我們不能再依靠自己的經驗、能力、技巧和恩賜。
破碎的姿態是願意隨時糾正的心態,在意識到錯誤之時,隨時調整方向。
破碎的姿態也是甘願承擔責任的心態。這把我們從自義、自以為是、安全感、資源和能力的束縛中釋放出來,承認自己的過錯,而不是互相指責。
無論是從國家的層面,還是從教會、個人生命的層面,重啟和重建都不容易。因為局面往往看起來千頭萬緒,不知從哪里開始最為有效。破碎的姿態,能提供一個突破口,讓生命可以被上帝由內到外塑造和建立。
這正如萊昂納德·科恩在他的歌詞所描繪的,“忘記你完美的祭品,萬物都有裂隙,光就這樣進入”(註2)。破碎的姿態之塑造,效果是雙倍的。一方面,上帝的榮耀光芒、基督的醫治和慈愛,透過這些破碎之處,照進我們的生命深處。另一方面,上帝的榮光和基督的恩典,亦可以透過這些破碎之處,照耀他人。
築壇——降服的姿態
破碎的姿態使我們認識自己的本相,更多依靠神。而降服的姿態(The posture of Surrender),是將自己交託給神,讓上帝掌權。大衛即是在極大的無奈中,表明自己願意落在上帝的手中。很多時候,我們頭腦裡知道,上帝在掌權。洪水氾濫時,耶和華坐著為王。然而到了具體的個人事情上,還是寧願自己掌控。
這場疫情,讓我們認識到人類的無能和無奈。那麼,我們是否學會了降服於神的姿態呢?
大衛在悔改之後,緊接著就築壇(參《撒下》24:18-21)。祭壇在聖經中有其特殊的功能和象徵,往往代表敬拜、奉獻和與神相交的生活。大衛獻上的不只是禮物和祭物,更是全然的交託。如果說,悔改是一種破碎的姿態,築壇則代表降服的姿態。
在當今世界,“降服”這個辭,常常被看成懦弱的標誌。無論是在國家之間、人與人之間,還是人與自然之間,我們都時常被鼓勵去挑戰勁敵、克服難關、戰勝一切。我們爭坐人生的駕駛室,盼望掌控生命的方向和進程。
然而實際上,我們不可能一邊掌控自己的生命旅程,一邊還期待自己能夠在與神同行中不斷成長。
降服於神,不代表放棄自己的生命,而是意味著把自己的生命交給神掌管。學會放手、降服於神,是信心的表達。
在這場疫情以及重啟中,我們是鍛煉了信心,還是表露了不信?我們的表現,和非基督徒有什麼不一樣嗎?
對於降服的姿態,主耶穌有一段精闢的宣告:“我實實在在地告訴你們:子憑著自己不能做什麼,唯有看見父所做的,子才能做;父所做的事,子也照樣做。父愛子,將自己所做的一切事指給祂看,還要將比這更大的事指給祂看,叫你們稀奇。”(《約》5:19-20)天父賜予降服之人的獎賞是啟示。我們在未來的不確定中,很想知道方向,卻容易忽略其中的關鍵,那就是降服的姿態。
代價——脆弱的姿態
大衛在尋找建立祭壇的地點時,農場主亞勞拿對大衛說:“我主我王,你喜悅用什麼,就拿去獻祭。看哪,這裡有牛,可以作燔祭,有打糧的器具和套牛的軛,可以當柴燒。王啊,這一切我亞勞拿都奉給你。”又對王說:“願耶和華你的神悅納你。”(《撒下》24:22-23)
這位大衛的臣民,不但免費提供建築祭壇的場地,同時也樂意奉獻大衛獻祭用的全套物品。然而,一國之君大衛卻宣告:“不然,我必要按著價值向你買。我不肯用白得之物做燔祭,獻給耶和華我的神。”(《撒下》24:24)他用五十舍客勒銀子,買了禾場與牛。
大衛選擇付上代價,完成築壇獻祭。沒有降服是不需要付代價的。真正的降服是要付上代價的,會拒絕尋求便利,會拒絕廉價。
這是一個脆弱的姿態(The Posture of Vulnerability)。脆弱是指允許自己暴露在一個不確定、有風險,以及情感真實流露的環境中。脆弱不是軟弱,而是承認自己與他人一樣,需要上帝和他人。承認自己不是高高在上的屬靈偉人,而需要個別地與神建立深入的關係。
面對當前的不確定和不便性,我們需要保持脆弱的姿態。這樣的姿態,不僅影響我們與上帝的關係,更影響到我們與人之間,特別是與信仰群體的關係。大衛對百姓的需要,超過百姓對大衛的需要。
我們是否願意付上代價和不便,在群體中建立深度的關係?這不是膚淺、表面的關係,而是建基於彼此的信任和需要,哪怕面對彼此的不堪和脆弱。
結論:姿態成印記
這一章的最後一節告訴我們:“大衛在那裡為耶和華築了一座壇,獻燔祭和平安祭。如此耶和華垂聽國民所求的,瘟疫在以色列人中就止住了。”
面對瘟疫,大衛不能靠自己的資源獲得安全感,不能靠自己的能力誇勝。他在破碎、降服和脆弱的經歷中,學會放手和依靠、相信和仰望。如此重啟的姿態,成為了他生命突破和建造的印記。
新冠疫情是一次重大的危機,但我們也相信,它終究會過去。我們的焦點不是它何時會結束、經濟如何恢復如初,我們要關注的是:當如何潔淨和重整我們的信仰生活,如何在上帝的主權之下,以破碎、降服和脆弱的姿態,審視當下,並憑信心邁向不確定的未來。
最後,但願這段歌詞, 成為我們重啟姿態轉化成生命印記的真實寫照:“在破碎中,在壓榨中,袮在釀造新酒……我已降服,袮在開闢新土(註3)。
作者現旅居加拿大,在愛城華人基督教福音堂牧會。
註:
1.加拿大的感恩節在每年10月的第二個星期一。
2.“Forget your perfect offering/ There is a crack in everything/ That’s how the light gets in.”萊昂納德·科恩(Leonard Cohen),唱片《future》(未來),1992。
3.“In the crushing/ In the pressing/ You are making/ New wine/ In the soil, I/ Now surrender/ You are breaking/New ground.” Hillsong Worship,New Wine (新酒),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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