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慶真
本文原刊於《舉目》28期
一、猶大國的資源及信仰
猶大國天然資源遠不及北國優裕,人口也僅有兩個支派;生活侷限在狹窄的山區地帶,難以發展,但是它的天然屏障卻優於北國。至少當北方敘利亞國騷擾時,首當其衝的是以色列國。
在信仰方面,他們的國土上有耶路撒冷,而耶路撒冷上還有聖殿;猶大國王的寶座,除了北國來的亞他利雅篡位外,全是大衛的子孫坐在王位上。南國的20位國王 中,有8位是行“耶和華眼中看為正的事。”因此,猶大國前期並沒有出現像以利亞與以利沙這樣的先知。以整個國力來看,也比以色列強盛、太平。
這個局面,一直延續到南北聯合在基列的拉末與敘利亞王戰役後,元氣大傷,才漸漸地步上衰微的路。
即使猶大有8位行得“正”的國王,可是除了希西家及約西亞之外,聖經對他們的評語都是:“行耶和華眼中看為正的事,只是邱壇還沒有廢去,百姓們仍然在那裡獻 祭燒香。”按照神的旨意,只有耶路撒冷的聖殿,是耶和華立名的居所,是獻祭敬拜唯一的地方(《申》12)。可是百姓有“近墨者黑”的軟弱,模仿當地住民, 在山丘上,樹蔭下,築壇向木頭、石頭雕像獻祭,這就是“邱壇”。
迦南人在邱壇祭拜禮,就如《列王紀下》23章所描述,除了有祭司獻祭、還摻雜了孌童行淫、殺嬰獻摩洛等,極盡淫亂的儀式。猶大和迦南人一樣,在身心靈都犯了姦淫罪。
耶和華神對此痛心疾首,但卻仍賜下亮光給大衛家(《王上》15:4;《王下》8:19),一再差派先知教誨警戒。《耶利米書》三章形容猶大是以色列“奸詐的 妹妹”。猶大國一方面在耶路撒冷行禮如儀地獻祭,另一方面在邱壇與石頭木頭行淫狂歡,犯下耶和華最恨惡的大罪:假冒為善(《耶》3:11)。先知耶利米勸 破了嘴,忠言逆耳,百姓聽不進去,把耶利米丟入牢獄。
名考古學家阿哈羅尼(Y. Aharoni)在別是巴發現了好幾大塊公元前八世紀後期,經過砌鑿形狀不同的石頭。當工作人員將它們如拼圖般的重組起來後發現,原來是一個立方形臉的祭 壇(圖一)。該祭壇長、闊、高各約63吋,並有四個像耳朵的“角”。按照耶和華的吩咐:“你若為我築一座石壇,不可用鑿成的石頭。”(《出》20:25) 有一塊石頭上刻了蛇,加上祭壇上被煙薰黑的跡象,考古家相信這是迦南或者是猶大百姓所築燒香祭拜的邱壇。由它被打碎的情形看來,很可能是希西家王重整猶大 國信仰的時候所拆毀的(註1)。
二、南北兩國的關係
王國分裂之初,南北常有爭戰。 埃及示撒王北侵之後,北方以色列受傷較輕,恢復國力後,巴沙王立即搶先在耶路撒冷北五哩的拉瑪(Ramah),建立了防城。拉瑪位於高約2,600呎的山 上,居東西南北交通要衝,一方面可防止以色列民南遷,另一方面也阻擋了猶大對北方的貿易。猶大王亞撒即以金銀聯盟北方的敘利亞國國王便哈達攻打以色列 (《王上》15:16-22)。等到戰爭結束,以色列撤兵北返,拉瑪已被夷為平地。猶大乘勝在迦巴及米斯巴建造了堅固城,守住了邊界及貿易要通。從此以 後,雙分井水不氾河水40年,直到不幸的基列的拉末之役。南北仇家是怎麼變成戰友的呢?原因是冤家結成了親家。
這門親事首先是北國亞哈王 娶了西頓公主耶洗別,隨後亞哈王又將他們的女兒亞他利雅嫁給猶大王約沙法的兒子約蘭。雙方看似頗有默契,給兒孫取了相同的名字。亞哈王的兩個兒子,分別取 名為亞哈謝(順服神的旨意)以及約蘭(高舉神),約沙法兒子亦名約蘭,孫子為亞哈謝,是否彼此惺惺相惜?可惜名字不能代替品格。雙方攜手合攻基列的拉末, 卻先後死在猶大新王耶戶的手中。從此南北雙方,由親家再度變成冤家。這門南北的政治婚姻,也幾乎斷送了大衛家的命脈。
亞哈謝死後,他的母 親亞他利雅,潑辣毒狠不遜其母,剿滅王室,自篡為王。幸而亞哈謝的妹妹將亞哈謝的兒子約阿施偷藏起來,保守了大衛王室的命脈。因著神與大衛所立的約:“你 的家和你的國必在我面前永遠堅立。你的國位也必堅定、直到永遠。”(《撒下》7:16)神的應許是不會落空的。祂應許大衛的子孫要長久坐在王位上,因祂的 獨生愛子耶穌基督,將成為大衛的後裔。
三、碩果僅存的猶大國
1. 希西家的建設
北國遭遇亡國之痛時,南國的約哈斯仍在位上。希西家接續他父親亞哈斯作猶大王之際,殲滅以色列的亞述王撒珥根二世仍然在位。前車之鑑,後事之師。希西家“因 為他專靠耶和華,總不離開,謹守耶和華所吩咐摩西的誡命。耶和華與他同在,他無論往何處去,盡都亨通。”(《王下》18:6-7)。登基的第一天,打開被 他父親封鎖已久的聖殿門,大事整修、裝璜、潔淨,並重新獻殿。不僅如此,他搗碎巴力及亞斯他錄偶像,拆毀邱壇,恢復守逾越節。並且歡迎北方以色列人,上到 耶路撒冷過節。
亞述王撒珥根於公元前705年去世。希西家趁亞述內部不安定期間,向西擴展領土,直到迦薩(Gaza),並囚禁原本忠於亞 述王的以革倫王帕第(Padi)。這件事記載在撒珥根二世兒子西拿基的年鑑上:“因著Padi對亞述神的忠心,他的貴冑、臣僕、官員們把他交在猶太人手 中。希西家王就非法地,把他當作敵人,囚禁起來。”(註2)
希西家心中很清楚,西拿基王不是省油的燈,絕不會眼睜睜地看著他的王國一塊塊 失去。於是希西家積極備戰:除了把全國分成四個區,儲備糧食,王更帶領百姓力圖自強,重建所有拆毀了的城牆(《代下》32:5),且在城外又建一牆。該牆 廢墟被以色列考古家愛弗格(N. Avigad)發掘出來。這座被稱為“寬牆”(Broad Wall)的大工程,原高27呎,厚23呎,可見全國上下努力防敵的氣概。(註3)
為了防備圍城時水源斷絕,希西家先堵住城外亞述軍隊的水源,接著改道城外的基訓泉(Gihon Spring),將水引入城南新開鑿的西羅亞池。這就是聖經考古學上著名的“希西家水道”。此水道長1,748呎,工人分兩批,一南一北地在耶路撒冷城底 下石灰岩床,向對方開鑿。我們可以想像,當兩隊工人越來越接近對方時,在空氣稀少的地下,他們要和隧道中照明的油燈搶氧氣,是多麼地辛苦。
我們也許會問:為何這是條彎曲的水道,兩點之間不是直線最短嗎?(圖二)近代考古學家發現(註4),當時的工程師並不糊塗,而是他們費盡苦心地沿著天然水源 開鑿。南北道一開通,清澈的水順著地心引力自自然然地由基訓泉流至西羅亞。在近西羅亞池20呎有一隱匿的大石碑,記載了當年工程的經過,直到公元1880 年才被發現。
話說有一天,兩個阿拉伯孩子在水池旁玩。其中有一個不小心掉到水池裡。他拼命地拍打掙扎,終於在對岸爬上了陸地。那裡有一道 石牆高出池面,四面一片漆黑。他著急地在黑暗裡摸索,總算找到了一條既長又窄的通道。這小孩的名字早已被人遺忘,但他所找到的通道,竟是希西家所建,以後 耶路撒冷戰時的主要供水源。經過了2,000多年流水不斷地沖洗腐蝕,石碑上的字已模糊不清。經過專家好一番酸洗,原本浸在水中石塊的下半部的希伯來文就 顯露了出來:(圖三)
“打通隧道的工作完成了。以下是挖洞的經過:他們各自向著自己同伴的方向揮舞著鐵鍬。當還差三腕尺就要鑿穿岩石時, 一方的工人們聽到另一方的聲音……。挖通那天,隧道中工人們向著洞一鎬鎬地挖去,與他們的同伴會合。水從源頭流經1,200腕尺之遙,注入塘中。隧道裡, 工人們頭頂上的岩石則有100腕尺厚。”圖四為考古學家普萊斯(R. Price)的妙齡女兒依萊莎,“犧牲色相”地刻意走在希西家水道中,好讓我們對水道的寬闊度,有更具体的瞭解。
2. 強悍的西拿基王
不出希西家王所料,公元前701年,西拿基王大軍果真由尼尼微出發西討。非利士人的城市,一個個倒如骨牌。然後大軍向猶大山地進攻,奪取了希西家的一個個堅固城。西拿基王對其中的拉吉城似乎情有獨鍾。由考古証據看來,當年拉吉城“死得很難看”。
凡是想親身体驗這場可怕的拉吉之役的人,一定要到大英博物館去參觀。這裡陳列的巨大浮雕,是2,700年前親眼目睹這場戰爭的人們,奉西拿基王的命令所雕塑 的。這個寶貝是享利萊雅德爵士(Sir Henry Layard)從尼尼微城廢墟中搶救出來的(圖五)。原石版刻工精細,不易攝影。圖中所示僅為攻城門的一小部分。還請讀者臨場欣賞,保証值回飛機票價。筆 者夫婦也於2006年春特地冒雨到倫敦,就為親睹這壯烈的鉅作。
希西家在極其驚惶之下,趕緊交納貢物。這段記載,西拿基王的歷史家也保存 了一份紀錄。從尼尼微瓦礫堆中找到的一塊六角稜柱上(Taylor Prism,圖六),與猶大國有關的記載是:“我把不服從我的猶大王希西家困在他的王城耶路撒冷內,就像一隻籠中之鳥。”(註5)正當整個國家已被征服, 亞述大軍兵臨城下,耶路撒冷城破在旦夕之際,一件預料不到的事發生了。西拿基王突然停止了進攻,打道回府。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能讓他們放棄即將到手的耶路 撒冷呢?
按照聖經的記載(《代下》32:20),希西家王與先知以賽亞向神呼求,相信耶和華神是守約施慈愛的神。祂曾多次拯救耶路撒冷城 (《撒下》24:16;《代上》21:15),這次耶和華神也必為與大衛王所立的約而施行拯救。結果呢?“當夜耶和華的使者出去,在亞述營中殺了十八萬五 千人。清早有人起來一看,都是死屍了。亞述王西拿基立就拔營回去,住在尼尼微。”(《王下》19:35-36)誰是“耶和華的使者”呢?
希臘歷史學家希羅多德(Herodotus,484-425BC)在他的歷史書(The History of Herodotus)中也記載了相似的故事,而且也發生在西拿基王攻打拉吉的時候:“正巧就在亞述王西拿基帶領的武裝大軍向埃及進攻的時候,在埃及王位上 的是一位祭師國王。實際上他的手中並沒有一兵一卒。在絕望中,他匆匆地來到神廟求神幫助。他就依仗這一點,率領店主、商人和老百姓準備迎戰西拿基王。夜 裡,突見一支支密密麻麻的田鼠大軍,湧向亞述人的軍營。敵人的箭袋和弓被咬稀爛,盾牌的把手也被嚼得粉碎。第二天,敵軍沒有了武器,兩手空空,抱頭鼠竄, 其中有許多人病倒下來。”因此,希羅多德故事的結尾是:“這個國王的雕像現在仍然聳立在赫菲斯托(Hephaisto)的神廟裡,手裡抓著一隻老鼠!” (註6)
這個記載,因為發生在與西拿基王攻耶路撒冷同時,使得一些聖經學家認為當時可能在一夜之間,亞述軍隊中鼠疫流行,兵士暴斃猝死。 如果我們記得在中古時期西歐鼠疫流行(或稱黑死病),一夜之間取去千萬條命,那麼在公共防疫衛生設備更差的公元前700年代,神藉黑死病驅逐亞述大軍,解 救了耶路撒冷城,也不是不可能的。
考古學家斯塔奇(D. Stacey)於1948年在拉吉城的邊緣地區,看到了可能支持這個“鼠疫制敵”傳說的証據。他發現在岩石中有一個巨大的墳塚,挖掘出來,赫然有二千多具 骷髏,看來是在倉促之中匆匆堆埋的。如果這些骷髏屬於一場惡性傳染病的犧牲者,那種傳染病很可能就是鼠疫。
但是無論如何,這是一個歷史事件。至少在這事以後,西拿基再也不敢涉足耶路撒冷。西拿基的文官,選擇沒有記載這撤兵事件。單從尼尼微城六角形紀念碑上的記載,西拿基王的西征是成功的。但是他成功的程度,卻是掌握在萬軍之耶和華神的手中。(未完,待續)
註:
1. A. F. Rainey, “Hezekiah’s Reforms and the Altars at Beer-sheba and Arad.” in Scripture and other Artifacts. Edited by Michael D. Coogan, J. Cherl Exum, and Lawrence E. Stager, Louisville: Westminster. 1994. pp. 333-54.
2. D. D. Luckenbill, The Annals of Assyria and Babylonia. Oriental Institute Publications 2. Chicago: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1924.
3. Y. Shiloh, “Jerusalem: Eighth to Sixth Centuries B.C.E.,” in The New Encyclopedia of Archaeological Excavations in the Holy Land (Jerusalem: Israel Exploration society, 1993) vol 2, pp. 704-712.
4. D. Gill, “Jerusalem’s Underground Water Systems: How They Met.” Biblical Archaeology Review, 20/4:20-33, 1994, p.64.
5. The Ancient Near East, vol 1: An Anthology of Texts and Pictures. Edited by James B. Pritchard. Princeton: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1958. pp. 200.
6. Herodotus, The History of Herodotus, edited by George Rawlinson, Translated by Manuel Komroff, New York: Tudor Publishing Co., 1956, Book II, pp.131.
作者曾任波士頓大學教授,現已退休。她目前是美國校園團契的特約同工,負責歐洲事工。
圖一:別是巴出土,由鑿成石頭砌成的“帶角祭壇”
圖二:“希西家水道”由基訓泉引水至西羅亞池
圖三:“希西家水道”紀念碑
圖四:依萊莎(考古家普萊斯的女兒)在“希西家水道”中行走
圖五:西拿基攻拉吉城浮雕
圖六:西拿基的六角稜柱,記載他701BC西征的戰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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