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原刊於舉目官網2021.12.29
古墨
北方已經落雪，南方還在落葉。一日，在公園看書、休息。明朗的天空，高遠地伸展著。目光所及之處，滿眼的金黃，像是天上（而非地上）才有的。午後的陽光透過葉間的縫隙貼在臉上，暖洋洋的。
累了，便躺臥在墊子上繼續看書。突然，耳畔響起了沙沙的落葉聲。原來是一陣風吹來，樹葉簌簌地抖落了下來……
我立刻坐起來，趕緊蓋上看了一半的書。剛才在閱讀時，周圍有鳥鳴聲，有行人說話的聲音，一躺下準備休息一會，卻意外地聽到了葉子的聲音。凝視著金黃的葉子，我彷彿被帶進了它的一生——春天萌出新芽，夏天成為一生最輝煌的季節，到了秋天，漸漸變黃、衰老，最終被風吹落。
又一陣風吹過來，我又聽到許多落葉墜落在地的聲音，也漸漸從中聽出了一片蒼涼聲。
兩千多年前的中國文人宋玉，就感受到了秋天的悲涼。“悲哉！秋之為氣也，蕭瑟兮，草木搖落而變衰。”到了林黛玉那裡，我看到她為落花而哀傷落淚。萬物易朽、生命易逝，此刻，面對這掉落的葉子，我也體會到同樣的悲涼和感歎。
不過，我也感到一陣疑惑：以前，我怎麼沒有注意到這些呢？是不是因為最近身邊幾位親人患病、離世，我才有了這樣的感觸呢？
落葉也是傳道者
小時候，門外有幾棵大楊樹，一到秋天葉落時節，每天都有掃不完的葉子。樹葉落在家門口，父親說會影響家容，所以他一早就去打掃落葉。晚上，母親來掃。母親有時忙著做晚飯，會讓我寫完作業去掃。
那時覺得落葉很煩人，要是把門口的樹砍掉多好啊！直到現在，我才有些不同的體會——樹葉落地的幾分鐘前，和躺在樹下的我，曬過同一個太陽。我與樹葉沐浴過同一縷陽光，將來也同它一樣，領受衰落和死亡。
落葉帶給我的所知所覺，讓我想到，原來落葉也是傳道者！
可惜的是，人們對萬物的興衰，早已不敏感了。公園裡練太極的人們，扭動腰身、“氣沉丹田”，毫不在意葉子的提醒。不遠處拉二胡的大爺，二胡拉得高亢嘹亮，哪裡還聽得到落葉的聲音？……
世間有死亡，此刻落葉就是預告和提醒。一片葉子落在地上的那一刻，比在書上讀半天的和死亡相關的名句，給人的觸動更加猛烈和直接。
人的葉子也會落
一連多日，有時是早晨，有時是傍晚，我抽時間來到公園，靈修和默想死亡。
我想到，原來世間衰敗的萬物，都可以向我們佈道，而且年復一年。小時候，一到清明，爺爺和其他長輩就會領著我去祭祖上墳。有一次，墳頭冒出幾株嫩綠的蒿草，長輩就說，墳頭有蒿草，寓意下輩會好。
信主後，才明白，蒿草救不了我們。世間萬物的興衰榮枯，其實都是在提醒我們，人總有衰敗的一天。
耶穌用樹木比喻說：“你們看無花果樹和各樣的樹，它發芽的時候，你們一看見，自然曉得夏天近了。這樣，你們看見這些事漸漸地成就，也該曉得神的國近了。”(《路》21：29-31）
看果樹發芽，就知道夏天要來了。果樹落葉，就當知道，人類的葉子也會落。奧斯卡獲獎電影《困在時間裡的父親》裡，有這樣一個鏡頭：患阿茲海默症的父親，手中拿著明信片，突然說想自己的媽媽。他傷心地哭起來：“我覺得好像我所有的葉子都要掉光了。”我想，這是許多人年老時的心境吧。
杜克教堂的啟示
身邊的很多事物，都可作為一種對死亡的提醒。今年秋季開學時，杜克大學教堂的主任牧師、佈道學教授路加·鮑衛瑞（Luke A. Powery），就以“杜克教堂和死亡建築”為題，講到杜克大學校園中的教堂建築，是對“死”的一個很好的提醒。
鮑衛瑞特別提到新冠疫情這一背景。他說，一場疫情還不足以讓人意識到人類的現狀。杜克大學已經發生了幾起意想不到的死亡事件，死者包括杜克大學的工作人員、校友以及大學衛生系統的人員。悲劇似乎還在繼續，死亡似乎無處不在。
鮑衛瑞之所以把杜克大學的教堂建築看為死亡的提醒，主要原因是：“首先，杜克教堂是一個十字架的形狀。十字架是一種古老的折磨人和殺人的工具。當然，基督徒也視十字架為救贖，但十字架就像是死囚區的古老電椅。它不像現在人們戴在脖子上的十字架那樣閃閃發光。它是血腥和可怕的。它是死亡的象徵。這是杜克教堂的形狀。
“第二，你可能知道，杜克教堂的下層有一個地窖……地窖埋葬了幾位前杜克大學校長、一名前教堂主任牧師，和其他一些人。地窖是這些人的安息之所，是杜克教堂結構的一部分。死亡是杜克教堂建築風格的一部分。這所大型研究型大學的靈性中心，是以死亡為視角構建的。”
回顧一下杜克大學的歷史，詹姆斯·杜克（James B. Duke），杜克大學的基金捐贈者，當年在為杜克教堂尋找合適的地點時，認為教堂應該建在最高的地方，建在校園的中心。杜克說:“我希望中心建築是一座高聳的教堂，它將主導周圍所有的建築，因為這樣的建築一定會對來到這裡的青年男女的靈性生活產生深遠的影響。”
鮑衛瑞說，我們無需疫情或口罩來提醒我們死亡的存在，因為杜克教堂近90年來一直聳立在校園的最高位置，提醒我們不要忘記死亡。“多年來，杜克教堂對成千上萬的人產生了深遠的影響。而現今……幫助我們停下來，反思死亡，讓我們記住我們是凡人。‘人’這個詞來自‘humus’，意思是‘來自塵土’。人類是塵土，屬於上帝神聖的塵土。總有一天，我們會回歸塵土。”（註）
事實上，記住死亡，會對我們的生活有所幫助。無論是落葉，還是教堂的建築，萬事萬物都可以“效力”，提醒我們：死亡有一天會臨到我們！
如何才能不枯乾？
現今的文化，重視外表:體重、膚質、妝容、頭髮……而這一切，我們的容貌和身體，最終會有衰殘的一天。聖經告訴我們，心是最重要的。保羅就說過：“外體雖然毀壞，內心卻一天新似一天。”（《林後》4：16）
如何讓我們生命的葉子不枯乾？要以主的道為我們生命的養分。舊約說，依靠主的道的人，像一棵生命力旺盛的樹，“他要像一棵樹栽在溪水旁，按時候結果子，葉子也不枯乾。凡他所做的盡都順利”（《詩》1：3）。在新約中，“芸芸眾生盡如草，榮華不過草上花；草必枯乾花必殘，唯有主道永長存”（《彼前》1：24-25當代譯本）。
樹木為了保存自己，過冬時脫掉葉子。葉子埋在地裡，成為養分。寒冷冬季過後的春天，樹的枝條會再次舒展著生出一層新綠。這又提醒我們，原來死去的生命可以復活。
而使我們可以永遠活著的，是那位已經復活的救主。
冬天已在路上，但我的心卻被上帝的應許溫暖著。我撿回幾片落葉，放在書桌前，作為對自己的提醒。
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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