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原刊於舉目官網2022.04.30

巫恩霓

 

你要去哪兒？帶我好嗎？

這一天，天色灰暗。樹上零零星星的落葉，飄到稀疏的草地上。有一隻小松鼠，在樹叢中竄動。我站在院子裡，感到大自然生命的蓬動，但是好像誰從我腳下抽走了我生命的根，身體輕飄飄的，心似乎已隨著給我生命的雙親離開了世界。

我的父母在世界上陪伴了我很長的時間，見證了我的坎坷人生。他們知我冷暖，懂我苦樂，愛我，呵護我，還常常忍受我驕橫的脾氣。他們陪伴單身的我，我照顧日漸衰老的他們，就這樣相依為命。

去年，媽媽先走幾個月，我繼續照顧爸爸。我為了照顧他，不能出門，連離開一步都怕他摔倒。可是他還是摔了。我有錯，我沒有防備他會在深夜摔倒。於是，爸爸也在聖誕前夜，被主接去了。

他們在幾個月的時間裡，相繼離去。然而他們的身影和聲音，彷彿常常出現和響起。有時我想出門，好像聽到爸爸的聲音：“你要去哪兒？帶我一起去好嗎？”當我在給自己準備食物的時候，總要想想：今天要給爸爸吃什麽？

桌上放著爸爸喜歡吃的太陽餅，他都還沒來得及吃呢！我拿一個放在嘴裡，和著眼淚慢慢嚼著——哽咽著，喉嚨吞不下去呀！

 

冰雪中乾涸的沙漠

父母的離去，使我失去了生活的意義。我陷在巨大的心理落差中。我不能適應這樣的巨變。我整天感到暈眩，似乎要跌倒。我在西雅圖冰雪的天氣裡，心裡是一片乾涸的沙漠。主啊！我如何是好？

主看見了！祂知道我的苦情。祂顧念我們人類不過是塵土，祂體諒我們肉身的軟弱。祂伸手拯救我——祂差遣了遠在中國貴陽的張弟兄，不停地為我禱告，給我力量。西雅圖湖東教會的沈伯松長老，不顧高齡和天寒，兩次主持了我父母的安葬儀式。在各地的親戚，送來親切的問候……

有一天，主讓我邂逅了一個美國弟兄。共進早餐時，他向我講述，他經歷了很多次的生離死別。他每一次都是靠著主，度過了一個個的難關。

還有一天，我收到品貞姊妹和她的兄長，作家吳友明弟兄，寄來的慰問卡和心意。我傾刻間感動得淚如雨下。

郝躍姊妹夫婦，給我送來綠油油的、象徵著生命活力的盆景。在西雅圖和洛杉磯帶領讀經的葉惠媛和儲可薏姊妹，帶我進入了查經小組。屬靈前輩講述了人和上帝的關係，人離世後的去向，我大得安慰。我也在教會的姊妹查經中，學習上帝在大事、小事上對我們的安排。

哦，過去我都沒有時間加入查經班，感謝主現在給我這麽多寶貴的機會。我對聖經從未如此如饑似渴。上帝的話像溫暖的陽光，射進了我憂傷的心靈。上帝的愛像清香的膏油，塗抹著我疼痛的傷疤。

竭力壓制的哀慟

父母去世之初，我心中悲傷低沉。我竭力地控制自己不要號啕大哭，可是感到壓抑得不行。我的同學、朋友都勸我大聲哭出來，不然可能得抑鬱症。

我的腦海中，不斷出現兩個難忘的畫面。一個是在我家鄉，鄰居從高樓上摔下身亡。他的妻子是那樣的絕望，呼天喊地。另一個是在美國西雅圖，一個姊妹的丈夫，在下雪天出車禍突然離世。然而那位姊妹是那樣的平靜、從容和鎮定。都是突然發生的天人永隔，但兩個人表現的是那麼的不同。

我在雙親離去時，竭力想表現得堅強，因為我是基督徒啊！然而實際上，我是軟弱的。我無法擺脫哀慟，甚至感到上帝離棄了我。

進入查經班後，再次讀到《帖撒羅尼迦前書》4章13節：“論到睡了的人，我們不願意弟兄們不知道，恐怕你們憂傷，像那些沒有指望的人一樣。”這一段經文，我以前知道，但此時才慢慢領會到它的含義。我們是有盼望的啊！

 

爸爸最愛唱的詩歌

我心裡吟唱著一首詩歌，那是爸爸最愛唱的，也是在掰餅聚會中經常唱的一首詩歌：“基督已經完成贖罪，何等奇妙的救主！我已向祂獻上全身，何等奇妙的救主！”

是啊，耶穌基督不是為我們先嚐了痛苦和死味，而後復活升天，把復活的生命放在我們裡面嗎。耶穌說：“復活在我，生命也在我。信我的人雖然死了，也必復活。”（《約》11：25）我們信祂，我們是屬於祂的。我們有永生的盼望。這個盼望是新鮮活潑的。

想到《以賽亞書》40章第8節：“草必枯乾，花必凋殘，唯有我們上帝的話必永遠立定。”《羅馬書》8章28節：“我們曉得萬事都互相效力，叫愛上帝的人得益處。” 上帝的話像一道道大光，照亮了我。

有一個離別多年的陳姊妹，她提醒我：以諾與上帝同行300年！的確，縱然我們有許多的屬靈同伴，可是在世界上跟隨主難免有孤單的時候。我們要像以諾那樣抓住主，與主同行，因為上帝是我們最後的堅如磐石的堡壘。一生義無反顧的追求主，乃是得勝的秘訣。

我的父母和那千千萬萬如同雲彩般的見證人先行而去了。我們也在等候呼召，基督再次降臨的日子真的近了。

今天，我又出去到了院子裡，看到冰雪已經消融。清晨的陽光漸漸明朗。雖然冷風嗖嗖，我的傷痛還沒完全癒合，但是仰望那為我們信心創始成終的耶穌基督，我就有盼望，有喜樂。

 

作者居住在美國西雅圖，是西北華文筆會成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