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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以色列國中沒有王”的時代(上)(陳慶真)

陳慶真

本文原刊於《舉目》22期

“全地,賜給以色列人,他們就得了為業、住在其中。”(《書》21:43)

        經過了七年的南征北討,以色列各族就在他們所贏得的土地上穩穩地站住了腳,不再遊牧,也不再流浪。在埃及長期為奴的以色列人,痛恨奴隸制度。因而父親帶著兒 子們,在廢墟上耕種土地,砍伐樹木建造房屋(《書》17:15),以有限的資源與勞力,胼手胝足地重建家園。考古學家在底璧、伯示麥、伯特利等地,發覺了 他們所留下的房舍遺跡,與原先聳立的貴族宅第相比,是多麼的單薄,留下的傢俱也極為簡陋。他們沒有堅固的防衛牆,一切的建築材料均是乾晒的泥磚。但無論如 何,以色列民在自己的土地上扎了根。

        以色列民既已定居,隨著他們四處流浪的約櫃與會幕也理當安定下來。耶和華曾應許他們,一旦停止流浪, 就要“將我所吩咐你們的燔祭平安祭十分取一之物,和手中的舉祭,並向耶和華許願獻的一切美祭,都奉到耶和華你們神所選擇要立為他名的居所。”(《申》 12:11)而耶和華所選擇要立為祂名的居所,就是迦南地山區中的示羅。因此在接下來的四百年中,示羅就成了以色列民的敬拜中心。

       約書亞死後,以色列失去了強有力的領導,分地自立的十二個支派各自為政。其實以色列民是多麼地幸運,享有在神所預備的土地上被神治理,成為名符其實的“神權國 家”。然而他們卻不惜福,隨著鄰邦去祭拜偶像。考古學家賀爾斯(A. Hoerth)將這四百年以色列人的失敗記錄,形容為“四個‘S’的破唱片”(A 4S’s Broken Record)。現在的年輕人已見不到當年直徑12吋大的塑膠圓唱片。這種唱片一旦破損,在唱機上放出來的聲音就是不斷地重覆同一段話,既刺耳又厭煩。

        以色列人令神痛心的第一個“S”(Sin)是行耶和華眼中看為惡的事,去祭拜偶像,事奉諸巴力,並與迦南人通婚的罪;因此耶和華的怒氣向以色列人發作,就把 他們交在原先被他們所征服的敵人手中,受他們的擾害欺壓,成為他們的奴僕,這是第二個“S”(Servitude)──苦役。當他們受不了為奴的生活後, 就向神求援:“我們犯罪了,任憑你隨意待我們吧。只求你今日拯救我們。”這是第三個“S”(Supplication)──哀求。神就憐憫他們,為他們興 起一位士師來拯救他們(Salvation),這是第四個“S”。當他們舒服日子過久了,舊疾復發,再回去祭拜偶像,如此週而復始地竟多達七次。因此《士 師記》這本書不同于《約書亞記》,不是一本征服記錄,而是一本失敗濫帳。

        士師時代到底有多長?考古學家對每位士師治理年譜的算法,有不同 的說法,各有巧妙,彼此卻不盡相符。若按聖經《王上》6:1所述:自以色列民出埃及到所羅門王登基第四年共480年。其間若將各士師治理年代,加上受壓迫及太平年代,共佔去410年。要在剩下的70年中,納入在曠野的40年,7年的征服,以及先知以利,撒母耳,掃羅及大衛王各又佔了40年,是絕不可能的。 因此聖經學家多半認為各士師的任期,彼此之間必有重疊(註1)。

        最可靠的算法是大士師(如俄陀聶、以笏、底波拉、基甸)之間彼此銜接,而小士師們則重疊在 不同地方治理。既然在士師時代末期的耶弗他認為,以色列民當時已在迦南地住了300年(《士》11:26),那麼自公元前1400年前後到公元前1100 年左右,應當就是以色列國的士師時代。聖經以一疊句:“那時以色列中沒有王,各人任意而行”來形容這個世代。在這種局面下,外患與內憂在所難免。以色列民 就在應許地上,混混亂亂地渡過300年沒有“安息”的日子。(《來》3:18-19)

一、埃及入侵及“梅連塔碑文”

        以色列國的最大外患之一就是西南鄰國的埃及王朝。埃及的法老們自從阿摩斯(Ahmose)以後,一再向東北征討,經由迦南地沿海一直北上到敘利亞。法老們更 得意地將他們的豐功偉業銘刻在紀念碑或墓碑上,一方面昭告子孫,另一方面當作討好神明的祭物。士師時代前半期,治理埃及的法老是圖坦卡門 (Tutankhamon, 1334-1325 BC),也就是圖坦王(King Tut)。他那裝滿寶物的墓在1922年被考古家完整無損地挖掘出來,他也因而聲名大噪。接位的法老塞提(Seti, 1317-1304 BC)開始重振國威。接替他的蘭塞二世(Ramsses, 1304-1237 BC)及子梅連塔法老(Merneptah, 1236-1228 BC)再度大舉向東北征討。為了控制巴勒斯坦沿岸以及敘利亞,沿著大道的城市如迦薩(Gaza)、亞實突(Ashdod)等,就成了兵家必毀之地。

        考古學家在埃及底比斯城(Thebes)的卡那克(Karnak)神廟中找到了一塊高達7英呎半的黑色花崗石碑,為梅連塔法老登基第五年(約1231BC) 所立(圖一)。石碑上端左右對稱地刻畫了梅連塔法老及他兩旁的守護神。在石碑上用象形文字、詩歌文体,並以極其誇張的語氣描述他在迦南地的戰績。在碑文的第27行這樣寫著:“我擊敗了亞實其倫(Ashkelon),擒獲了基色(Gezer),將亞能城(Yanoam)毀得無影無蹤,以色列國被消滅,其後代 不再生存。”(註2)

        這是到目前為止,考古學家在埃及的古物中,發掘到最早埃及官方記載“以色列國”的字樣。石碑上雖然未告知以色列人何時入迦南,但歷史 家至少能從石碑上確知,在公元前十三世紀中葉時,以色列人不僅已經住在迦南地,並且他們穩固的定居已造成對強鄰埃及的威脅。

        我們也相信雅 各的子孫在埃及地定居下來以後,其勢力範圍漸由山區向海岸平原擴展,很可能也和鄰近的其他城市如示劍(Shechem)、得撒(Tirzah)建立良好關 係,甚至結盟抵禦外侮。這些曾向埃及朝貢的城市,一旦與以色列人締結聯盟,必然對埃及的控制權造成威脅。因此梅連塔法老東征,一方面是懲罰示劍等地對法老 的不忠,另一方面也是給以色列下馬威,因此特別將“以色列國”寫在石碑上,以示警戒。梅連塔的入侵,也許稍事緩慢以色列人在迦南地的擴展,但這也是埃及法 老最後一次對迦南的軍事威脅。

二、非利士人的崛起

        說到非利士人,我們立即聯想到參孫和大利拉之間的戀愛悲劇,也想到大 衛靠著一顆光滑石子及甩石機弦,打死了非利士巨人歌利亞。參孫的超人力量,能夠赤手空拳勒死獅子,也能用驢子的顎骨打死一千名非利士人。卻是自古以來,英 雄難度美人關,竟遭所愛的女人遺棄,被非利士人剜了眼睛,下到監裡推磨。最終憤怒的參孫,手抱雙柱使一座非利士神廟塌落在自己頭上。然而這些巨大的非利士 人的信仰及歷史背景,直到1972年挖掘出來的大袞神廟,才逐漸明朗。

        約公元前1,200年,正值以色列人的士師時期,有大批的“海上民 族”,由愛琴海向東移動。這支突如其來的東移隊伍,他們的船隻是趾高氣揚的艦隊,載滿了士氣高昂的士兵,在綠色的海面上,沿著地中海岸向東行進。所過之 處,留下了燃燒的房子、被毀的城市,以及被蹂躪的莊稼。一路上,小亞西亞的城鎮,一個個在他們前面陷落。他們自推羅和西頓南侵,巴勒斯坦肥沃的沿海平原上 空冒起了大火。

        我們相信,當時的以色列人從中央高地的田野往下看的時候,肯定能見到這大片大片的毀滅。雖然“海上民族”的崛起經過,聖經隻字未題,乃是因為禍害尚未波及以色列民。而山下燃燒的平原是可惡的迦南人的據點。這場洶湧的人為災難,通過海路陸路滾滾湧來,直逼到尼羅河畔的埃及。

       那時的埃及,也處于極度驚恐的狀態。當時執政者法老蘭塞三世(1195 BC-1164 BC)為戰役做了緊張的準備。他精選出最優秀的部隊,個個裝備得如咆哮的獅子。法老蘭塞三世乘著如旋風般的戰車向海岸飛馳,因為這“海上民族”的船已進入 了河口。這場戰爭的記錄,被永遠保留在尼羅河畔梅丁勒特哈布(Medinet-Habu),一座極為堂皇廟宇裡的石浮彫上。圖二就是蘭塞三世的艦隊迎戰海 上民族的浮彫。

        埃及的古藝術家,對區別外族人的相貌有其特殊的才華。例如以黃膚色及蘑菇髮型代表迦南人;對非利士人,則以比埃及人高出一 個頭顱的身材以表示他們的“巨大”。除此,從戰士的衣著也可以裁定勝負的所屬。那些掉入海中的“海上民族”戰士,個個頭髮梳理得如直立羽毛的龐克型,穿著 條紋的甲冑,裙擺還有花穗。勝利後的埃及人,將死亡敵人的右手砍下來,堆積成為小山,這是他們頗為噁心計算死人的方法。既可向敵人炫燿、又可以“人手山” 的戰績向他們的神明邀功。

        可惜蘭塞三世雖然削弱了“海上民族”囂張的聲勢,卻沒有將他們殲滅。就在士師底波拉治理時期,大批非利士人入侵迦南地西海岸,帶給以色列民極大的禍患。他們以三場戰役制服了以色列人,擄走了神聖的約櫃,燒平了在示羅為放約櫃所建的聖所(《書》18:1;《士》 21:19)。“所以主耶和華如此說:我必伸手攻擊非利士人,剪除基利提人,滅絕沿海剩下的居民。”(《結》25:16)他們隨後漸漸在亞實突、亞實基 倫、迦薩、迦特、及以革倫等大城定居下來。

       “海上民族”其實除了非利士人,還有腓尼基、及後來去路不太明的提雅卡(Tjakkar)、希刻(Sikel)、謝克來錫(Shekelesh)、達努那(Danuna)等等。可能因為聖經的詳細記載,後人遂以非利士人來統稱所有居住迦南西南海岸的“海上民族”。

        非利士人的文化特色是他們的陶器、神廟建築及文字。精美的陶器帶有極濃厚的愛琴海色彩。瓶罐上繪有鮮豔紅黑相間的幾何圖案,及各種姿態的天鵝。最具特色的是 他們的酒罐,罐口無論大小,均有過濾器。著名考古學家阿爾拜特(W. F. Albright)認為,這是用來喝啤酒的杯子,以免他們喝得太猛時把大麥殼都吞下肚子。出土的陶器中,以這種酒罐居多,因此,阿爾拜特稱非利士人為“老 酒饕”。在參孫的故事中(《士》14:10;16:25)不也提到非利士人的迎神酒會嗎?

        當這種漂亮陶器首次在亞實突及以克倫等地被挖掘 出來的時候,引起了考古界極大的震撼。因為考古家上次見到類似的陶器,是在希臘半島邁錫尼(Mycenaean)的古物中。公元前1400年左右,這種陶 器是鄰近國家爭相輸入的搶手貨。直到1,200 BC因邁錫尼城的毀滅而停止生產。由此可見非利士人入侵迦南前必定經過邁錫尼,愛上了這種彩繪,到了迦南地又開始仿照生產這種美麗的陶器。(註3)

       “耶和華說、以色列人哪,我豈不是領以色列人出埃及地,領非利士人出迦斐託,領亞蘭人出吉珥麼?”(《摩》9:7)書中提及的迦斐託就是靠近希臘的基利提大島。學者認為這些入侵的非利士人,經過一段時期和迦南人混居後,漸漸失去了他們的文化特色。

        但非利士人在迦南地留下的,卻是比颱風尾巴更有威力的影響。除了破壞的遺跡、帶有希臘氣息的古物,最希奇的乃是長留了他們的名字。“非利士人” (Philistines)這個字的英文字根,Palash,原意為一群“入侵並有征服力之民”。既然“非利士人”具有這個特色,又在海岸居住下 來,Palash這個名稱,漸漸演變為Plesheth,再經由Palistine到Palestine。因而這塊自地中海到約旦河谷之地從此就稱為“巴 勒斯坦”。直到今日,巴勒斯坦仍然是一塊有“入侵”及“征服”色彩的國土。

       非利士人的神廟一直到1972年才被發掘出來。聖經記載非利士人祭拜的神叫“大袞”(《士》16:23)。在特拉可鍚(Tel Quasile,現今以色列的特拉維夫)出土的“大袞神廟”廟堂,長47呎寬26呎,內有長石版凳、石階梯、儲藏室。圖三為此神廟廢墟的鳥瞰圖。神廟的屋 頂是由數根巨大的石柱支撐。圖中地上的三個圓墩,就是支撐神廟的柱樁。由柱子間的距離來看,當年參孫傾其力抱住雙柱,致使神廟倒塌的故事是可能的。(註 4)(未完,下期續)

參考資料:
1. H. Halley, Halley’s Bible Handbook, Zondervan, Grand Rapid, Michigan, 2000, p. 201.
2. R. Price, The Stones Cry Out, Harvest House Publishers, Oregon, 1997, p. 145.
3. A. Hoerth, Archaeology and The Old Testament, Baker Books, Grand Rapid, Michigan, 2001, p. 234.
4. C. Cornfield, Archaeology of the Bible:Book by Book, Harper and Row Publishers, NY, 1976, p. 86.

圖一:梅連塔法老石碑

圖二:蘭塞三世的艦隊迎戰海上民族的浮彫

圖三:在特拉可鍚出土的非利士人的“大袞神廟”

作者曾任波士頓大學教授,現已退休。她目前是美國校園團契的特約同工,負責歐洲事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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