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慶真
本文原刊於《舉目》20期
一、以色列人新一代的興起
“耶和華的怒氣向以色列人發作,使他們在曠野飄流四十年。等到在耶和華眼前行惡的那一代人都消滅了。”(《民》32:13)
以色列民在摩西帶領下過了紅海,接著在西乃山接受耶和華頒佈律法,以煉淨他們成為敬虔聖潔的民族。一路上耶和華神賜下嗎哪飽足他們身体的需要,更以雲柱火柱 領路。以往每讀到“雲柱”,就想不通它的功能,直到96年由以色列經過西乃半島去埃及,才意識到若沒有大塊雲停在頭頂上,在乾旱炎熱的西乃半島上行走,即便不中暑倒斃,頭髮也會著火。但是以色列民和我們現代人一樣,太多的恩典反倒不知惜福,忘恩負義,怨聲載道,甚而飽暖思淫,祭拜假神。耶和華一忍再忍,對 祂的選民一次次地失望。最後將這敗壞的一代放棄在曠野中。由碩果僅存的約書亞和迦勒,帶領新的一代進入迦南地。
摩西死後,以色列人新一代 的領導責任落在約書亞的身上。據一些聖經學者推算,約書亞在接下棒子的時候,已經八十五歲了(比摩西當年還老了五歲)。摩西是耶和華與之“面對面所認識的 人”,而以色列民又是如此頑劣,這個領導棒誰敢接啊?所幸約書亞在過去的年日中,親自見証神的大能和信實,就在耶和華神向他再三地保証之下:“我豈沒有吩 咐你麼,你當剛強壯膽,不要懼怕,也不要驚惶,因為你無論往哪裡去,耶和華你的神必與你同在。”(《書》1:9),毅然擔起這個重任。
以色列人在曠野飄泊了四十年,入迦南前的路途也困難重重。那時的迦南地早已有定居的民族,分布在土地肥沃易于農耕的河谷及海岸平原。對已定居下來的民族而 言,素來不歡迎像以色列這一大票的遊牧民族。這種心態,古今皆同。儘管以色列的專使明白地懇求借路:“求你容我們從你的地經過,我們不走田間和葡萄園,也 不喝井裡的水,只走大道,不偏左右,直到過了你的境界。”(《民》20:17-19)。以東王不顧兄弟情誼,斷然拒絕。
考古學家格普克(Nelson Gluck)曾在約但河東南部,也就是一度曾屬于以東和摩押的領土裡,發現農耕的遺跡,其時間可追溯到以色列入迦南以前的時代。因此以東人的反應,我們可以理解。只是可憐了以色列人要走更長的彎路,向北沿著以東的西邊往死海進發。
就在以色列人漂泊旅程接近尾聲之際,來到了約但河東的十亭。根據聖經記載(《民》25:9),以色列人在此舊疾復發,又去事奉巴力毘珥,並與摩押女人行淫。 這事再度觸怒耶和華,因而遭瘟疫懲罰而死的有二萬四千人。自1951至1958在外約但河探勘的著名考古學家肯揚(Kathleen Kenyon),就曾在十亭遺址發掘出大批顯然是急驟集体埋葬的骸骨。
這些骸骨既沒有受傷的痕跡,也不像一群因飢荒造成的餓死莩。從現場祭偶像的供物,灶上自家的食物仍然完整的景象看來,肯楊認為這些居民必是死于瘟疫無疑。古生物學家儒勒(F. E. Zeuner)也在同址發現閃族人在大埋葬後急速遷移的遺跡。並在埋葬後不久即有大量含二氧化碳及甲烷的天然氣滲入墳墓,保存了屍体免于腐爛。(註1)
二、以色列人過約但入迦南
以色列人離開十亭來到約但河旁,等待約書亞領他們過河。聖經記載此時以色列人剛渡過逾越節,因此是春天。黑門山上的積雪開始融化,“原來約但河水,在收割的 日子,漲過兩岸。”(《書》3:15)但當約書亞遵照耶和華的指示,吩咐抬約櫃的祭司將腳伸入約但河,那從上往下流的水,果然斷絕,在極遠處的亞當城那裡 停住,立起成壘。因此,“以色列人都從乾地走過去,直到國民都過了約但河。”(《書》3:16-17)
約但河的這種嚴重堵塞,地質學家認為是由地震所導致。最近發生同樣的現象是在1927年,馬斯頓爵士(Sir Charles Marston)在他的書Bible Comes Alive中記載了當時因地震造成河兩岸泥土大量塌方,堵塞了上游,使得約但河乾了22小時,足夠讓以色列人過河。在這以前,同樣的現象也分別發生于 1924年及1906年。在阿拉伯人的記錄中,也提到1267年在約但河發生的類似事件。約但河位于地震帶,雖然可以解釋為自然現象,但因事件發生在祭司 腳入水之際,我們認為是耶和華神藉著祂所掌控的自然津,在祂的選民前施行神蹟。
以色列民過了約但河,紮營在吉甲。這時,有鑑于新一代的以 色列民未必知書達禮,因此在進入迦南地前,約書亞為他們的男丁以石刀施行割禮。考古學家亞丁(Y. Yadin)及其隊員在伯特利西北十英里處的克夫伊舒阿(Kefr Ishu’a,即約書亞城)山邊的墳墓中,發現了一些仍然鋒利的石刀。隨後,以色列人養精蓄銳,準備進攻稱耶利哥。
到了公元前1,000 年大衛王國建立的時候,以色列的十二個支派早已安居在迦南地。其國勢大大凌駕四周的其他民族。這在歷史家及聖經考古學家心中,都是不爭的事實。但以色列民 族是由何處而來,又如何能夠驅走那些當時在世俗文化上比他們更為“先進”的民族,而能定居下來。整個過程在近百年聖經考古學者心中,有多種不同的說法。
近廿年已經漸漸沉澱為三種理論:即以阿爾拜特(W. F. Albright)為首的“軍事征服論”、以阿爾特(A. Alt)為主的“遊牧民族滲透性論”(簡稱滲透論),以及以柯卡維(M. Kochavi)為主的“農民造反論”(簡稱造反論)。
考古家亞丁曾花了十年(1950-1960)的時間致力于巴勒斯坦的發掘工作。在他的〈聖經關于以色列人征服迦南的記載可靠嗎?〉一文中,對此三種理論分別 以考古證據來分析。簡言之,他認為聖經記載了“沙漠民族”(即以色列人)及“海上民族”(即非利士人)進入迦南的爭戰,各都遺留了戰跡。
然而一些聖經評論家能夠坦然接受,非利士人在敘利亞與巴勒斯坦西邊迦南城市的破壞,卻極不情願接受以色列人在東部的征服,情願選擇將理論建立在不夠具体的證 據上,僅僅因為聖經記載了“軍事征服論”。根據亞丁本人的觀察,幾乎所有的考古學家都同意巴勒斯坦在青銅晚期(1550BC-1200BC)之間,代表這 時期的物質文明突然中斷,一些堅固城忽然被毀等。由毀滅的遺跡看來,絕不是由于飢荒或地震。並且在這地層的上層(時間較晚的一層),一種完全不同的建築及 文明漸漸建立起來。這種突然的改變,實在難以“滲透論”或“造反論”來解釋。(註2)
三、攻打耶利哥城
要征服約但河西的迦南地,河谷西南的耶利哥城當為第一必攻要塞。耶利哥雖然是一個堅固城,但面積並不大,筆者十年前去聖地時,特別去了耶利哥,還要了一張古耶利哥城的 地圖,原來全城僅占地十英畝而已。不僅一天可繞七圈,每圈之間還可以歇下來喝水乘涼。據若恩(J. R. Zorn)對當時巴勒斯坦人口的推算,約書亞時的耶利哥全城人口約二千人。
考古學家肯楊在巴勒斯坦的挖掘,以其在耶利哥城的最為徹底,也最能博得國際專家的認同。根據她的研究報告,耶利哥城至少有七千年的歷史,可以算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城市。在層層銅器時代的建築廢墟下面,有著層層更古老石 器時代的蹤跡。新的城市就建造在更久遠的舊城上面。城牆重建或修補至少有十七次之多,耶利哥城見証了千古以來朝代的興衰與民族的替換。
約書亞時代的耶利哥 城是由兩道相互平行的城牆組成。中間相隔約十到12英尺。裡牆特別堅實,約12英尺厚,外層防衛牆繞著山腳,由六英尺厚,約25至30英尺深的堅實地基組 成。從考古學家賀爾斯的示意圖看來(圖一),喇合和她家人的房子,很可能就建造在兩牆之間的平台上。(《書》2:1)
約書亞遵照耶和華大 元帥的吩咐,對耶利哥人先施以心理戰。在以色列人繞城之前,耶和華將約但河堵塞的神蹟早已傳遍全城。迦南人個個膽氣消失、心都化了(《書》2:9)。如今 以色列人又安安靜靜嚴嚴肅肅地每天繞城一圈,完了回營休息,他們葫蘆裡到底賣什麼膏藥?耶利哥人不免心裡發毛,精神城牆已經崩潰了一半。及至第七天竟然繞 了七圈,緊接著響徹雲霄的呼聲隨著祭司的號角響起,城牆應聲倒塌,以色列人征服迦南得到了第一回合的勝利。
耶利哥城的考古可算是歷年來最多學者參與,也是對其考證解釋爭議最多的聖經考古事件。最先是英國考古學家格斯坦(John Garstang),在1930年代發覺了倒塌的雙城牆,以及被火燒毀他稱之為“第四城”的的居住區。均經放射定期鑑定為公元前1400年左右遺物,與聖 經記載的時期吻合。
沒料到20年以後,這個定案受到了肯楊博士的挑戰。肯楊考古隊認為該倒塌的城牆應當屬于青銅中期(約公元前1500年),並聲稱自從公 元1500年以後,在耶利哥根本找不到城牆可攻。但肯楊隊同時又無法否定“第四城”的遺物確屬約書亞的年代(註3)。因此為了耶利哥城何時被毀的時間,考 古界爭執了半個世紀,直到最近才由伍德(B. G. Wood)收集了各家的考古資料數據,提供了一個同行間可接受的解釋。
伍德認為格斯 坦當年發掘出來的雙牆,確實是公元前1500年以前倒塌的。那麼約書亞在1400年攻克的又是什麼呢?以色列民可不可能是繞著百年前修復過的牆走七圈呢? 考古學家亞丁根據迦南地在青銅晚期的社會及經濟情況推測,耶利哥居民在1500BC後,可能沒有財力作新的大規模建設,也沒有建新的城牆,而是將青銅中期 的破牆修補起來。
這種解釋也獲得了許多考古學家的支持。原因之一可能與當時強勢的鄰國埃及有關。埃及自法老阿摩斯(Ahmose)于公元 前1521年將希克索人趕出境後,從此對東北方的迦南人特具戒心。從他以後的法老先發制人,每年向東北征討,迦南地元氣大損,逐漸淪為埃及的一個偏遠行省。既不被批准也無力耗資建造新城。
但由“第四城”的遺物看來,此居住區確實是在青銅晚期被燒毀,証實了格斯坦的報告。由其遺跡推斷,該 城曾經過一次大地震,隨後又遭大火焚燒。火燒後堆積的灰燼殘碎厚達數呎。在廢墟中有陶器,有家用器具,以及被燒過的穀物。由穀物處理的情況看來,時間是春 天收成之後,印証以色列人是在逾越節之後進攻耶利哥。而且穀倉滿滿,表示圍城不久(七天)。在廢墟的埃及古墓中找出的石印上,所刻載的埃及法老名字沒有晚 于公元前1400年的(註4)。
我們對于耶利哥的城牆的推想,或多或少還受當年兒童主日學故事的影響。記得小時在主日學表演攻打耶利哥,老師派幾位個子高的小朋友抬了代表約櫃的箱子,領著其他的小朋友繞著四片代表城牆的紙板走。走完第七圈,眾小朋友大叫大喊,嘩啦一聲,四片紙牆應聲倒塌。 小朋友們就高舉雙手讚美耶和華!
事實上,《約書亞記》中並未記載城牆“全部”倒塌。試想,如果全倒了,住在牆上的喇合全家豈不被壓死了嗎?那麼兩位探子的 誠信何在?對一個僅二千人的城而言,城牆只要部分倒塌造成幾處破口,憑以色列人的軍力,當可一舉攻破全城。(未完待續)
註:
1. Bimson, “The Conquest of Canaan & the Revised Chronology”, SIS Review, Vol. I, No.3, Summer 1976, pp. 5-6.
2. Yadin, Yigael, “Is the Biblical Account of the Israelite Conquest of Canaan Historically Reliable?”in Biblical Archaeology Review, Vol. 8, #2, 1982, pp16-23.
3. K. Kenyon, Amorites and Canaanites.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96.
4. B. Wood, Did the Israelites Conquer Jericho?, Biblical Archaeology Review, vol. 16, 1990, pp 44-58.
作者曾任波士頓大學教授,現已退休。她目前是美國校園團契的特約同工,負責歐洲事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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