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原刊於舉目官網2023.04.26

趙炳林

 

走投無路時

我出生在一個佛教家庭裡面。在我很小的時候，父母常常到各地的寺廟拜偶像，祈求生意上蒙神明的祝福。

然而，正如聖經所說的：“以別神取代耶和華的，他們的愁苦必然加增。”（《詩》16：4）敬拜假神並不能使人得到真正的祝福。在 1997 年的亞洲金融危機中，父親的通信科技企業徹底倒閉，數百人的工廠解散。父親原本為泉州市十大優秀青年企業家，卻因行業的寒冬，而面臨走投無路。

當我母親撕心裂肺、準備服毒自殺的時候，上帝差遣一位老奶奶向她傳福音，並且用《腓立比書 》4 章 6-7 節，安慰她破碎的心靈：“應當一無掛慮，只要凡事藉著禱告、祈求，和感謝，將你們所要的告訴上帝。 上帝所賜、出人意外的平安，必在基督耶穌裡保守你們的心懷意念。” 就這樣，上帝救我們脫離黑暗的權勢，把我們一家遷到祂愛子的國度裡。（《西》1：13）

我 8 歲的時候，第一次參加了兒童主日學，迷迷糊糊地背誦了《約翰福音》 3 章 16 節。雖然我不確定耶穌到底是誰，但是我知道，祂的到來，使家庭發生了改變。父母請教會的長執打碎了貴重的偶像，從此初一、十五不上佛堂，反而每個禮拜天拉著我上教堂。

聖經說：“以耶和華為上帝……那民是有福的。”（《詩》 33：12）因著主的憐憫，我家逐步擺脫了財務的困境，父母重新回到白手起家的地方——深圳，靠著主奇妙的恩典東山再起。上帝的祝福，實在超過我們的所求所想。

可惜，父母的信仰並不能像血緣一樣，在兩代人之間傳承。雖然我在權威與勸說下，每個禮拜天都跟隨父母去教會，沒有停止聚會，但是牧者的講道並未能直擊我的內心，詩歌的敬拜也無法震撼我的心靈。在長達數年遊走於多間教會之後，不信的惡心仿佛蒙在以色列人臉上的帕子，也落在了我的頭上。帕子一日不除，心就一日無法歸向主（林後3:16）。

在無神論的教育體系下，使我越來越堅信，基督教經不起理性的推敲。宗教信仰，不過是弱者無助的體現。父母，也只不過是把拜偶像的熱忱，轉移到耶穌的身上。

 

仍然有所保留

當我的內心與耶穌漸行漸遠之時，主及時介入，使我深思人生的意義，重新點燃起對信仰的興趣。

有一天晚上，父親在忙碌地預備講章，突然和我聊起了聖經。他引用保羅的心聲，來說人活著的真正意義：“因我活著就是基督，我死了就有益處”（《腓》1：21）。

短短十幾個字，卻在那個晚上，使我不冷不熱的內心，久久不能平靜。第一次，我思考活著的意義和價值。父親殷勤的事奉，和母親虔誠的禱告，也使我感受到真神信仰與偶像崇拜在本質上的不同。

然而，感覺並不能解決現實問題——聖經的啟示，與社會主流共識之間的差距，仍需要我去面對。我開始了自發性的讀經，並且探求信仰問題的答案，力求明白自己所信的是誰。

在一個夜深人靜的晚上，我聽著唐崇榮牧師的聖誕講道：“貧窮的王”，眼淚止不住地流。主的道如同兩刃的利劍，不僅扎心，而且撕下了我虛偽的面具。我第一次實實在在地認識到，自己是罪人，並且清楚地知道，主耶穌為我而生，也背負我的罪而死。

我需要耶穌寶血的救贖，我需要上帝大能的拯救！

無奈，雖然內心接受了耶穌作我個人的救主，但是我的大腦仍然有所保留。一種無法言表的懷疑，徘徊不去。我願意相信聖經所說的一切，但是卻發現信不來——總有一股不信，猶如惡性腫瘤一般，要佔據我的大腦。

 

哪裡需要哪裡搬

2010 年，我參加了慕道班。學習了3個月。決定是否受洗時，我禱告：“主啊，如果你是真實存在的，請你把我的不信除去！”

奇妙的事情發生了——我受洗之後，大腦中真的再也不懷疑上帝是否存在。從此，聖經說什麼，我就信什麼！

在經歷重生之後，我的生命發生了巨大的改變。聖靈使我心意更新而變化——我以前被迫參加聚會，現在渴望來到上帝面前。主使我經歷如詩人所說的：“上帝啊，我的心切慕你，如鹿切慕溪水。”（《詩》42：1）

為了靠近永生上帝的家，我家在深圳幾次買房，都選擇在教會旁邊。我因而可以常常參加教會的早禱、週間的聚會。主日的時候，還從一個教堂趕到另一個教堂，多聽一次講道。

在一次講道當中，牧者要大家效法主耶穌的服事，並且說：“先懂得真理的人，先服事人。”這是主藉著祂僕人的口，告訴我，上帝的兒女不可白佔土地、虛度光陰。從那之後，我的心渴慕上帝的善工，更被保羅所說的“常常竭力多作主工”（參《林前 》15：58）不斷激勵。

我開始學習服事，並在服事中成長。在慕道班的服事，讓我懂得：信仰根基必須穩固地扎在耶穌基督的磐石上；個人佈道讓我學習到，傳福音不是憑口空傳，而是需要引導和技巧；詩班的服事讓我深刻意識到，上帝配得稱讚，並且是以讚美為寶座的；接待的服事讓我體會到主說的：“我心裡柔和謙卑”，使得我的性格發生了改變；查經班的服事讓我學到，如何解釋和應用聖經、與人分享永生之道。

每天早禱會的參與，讓我學習到必須制伏肉體的懶惰，攻克己身，多多向上帝祈求；英語團契的帶領，使我在人前建立信心，打下了外語的基礎；帶領教唱，讓我不懼站在人前，放膽事奉；大學生團契讓我意識到，為主贏得知識分子，能更好地造就教會；四年清掃教堂廁所，剔除了我的驕傲，使我懂得要在小事上忠心，用生命去見證基督給我們帶來的改變……那時的我，仿佛上帝家裡的一塊磚，哪裡需要哪裡搬。

 

不可貪愛世界

父親曾經向上帝許願，若上帝賜福他，50歲的時候，他就全時間事奉主，為主建教堂。沒想到2009年，他50歲臨近，金融危機卻再次來臨！然而上帝的賜福超過所求所想——當別人都在虧錢，我們卻接了一單3000多萬人民幣的訂單。上帝也賜福父親的科技公司，讓公司的品牌手機有很好的銷量。

當時我周圍有許多同學，以比爾·蓋茨、喬布斯為榜樣，從大學退學，進入職場創業。我也覺得，所學習的通信工程專業索然無味，便也從大學退學，帶著父親給的幾十萬創業資金，殺入了中國的矽穀——華強北。我在華強北賽格市場有了自己的店面，希望為家族開創新的財源。

“貪財是萬惡之根，有人貪戀錢財，就被引誘離了真道，用許多愁苦把自己刺透了。（《提前》6：10）”。這節刻骨銘心的經文，應驗在我家當中。

父親看到市場有好的回饋，隨即加大投入，好似忘記了他在上帝面前許下的諾言：到50歲仍然經商，貪婪地想賺取最後一塊銅板。沒想到不出幾年，不僅國內手機市場面臨行業的變革，外貿的訂單也殺不開出路。

面對著幾萬隻手機庫存，我們曉得實在得罪了上帝，因為祂是輕慢不得的。正如聖經所說：“許願不還，不如不許。”（《傳》5：5）幾筆生意的投資失敗，使父親再次經歷商場的滑鐵盧，虧損了八位數的資產，和四套深圳的房子。而在商場上稚嫩的我，也碰得鼻青臉腫。

我們再度陷入貧乏中，也終於明白了不可倚靠那無定的錢財（參《提前》6：17），不可貪愛世界、藐視上帝的呼召。我們用切身之痛，經歷了約伯的呼喊：“賞賜的是耶和華，收取的也是耶和華；耶和華的名是應當稱頌的。”（《伯》1：21）

在意識到得罪上帝之後，父親賣掉了公司，專心服事主。上帝預備香港浸信會的牧者，和我父親同工，在深圳創辦“聖道學苑”，有中港澳臺美等十幾位牧者博士為師資，教導來自內地的近200位神學生。

父親在經營聖經學校的同時，也前往武漢中南神學院繼續裝備。

 

多方的確認

很奇妙的是，上帝的呼召也降臨到我的身上。

上帝感動一位在香港政府工作的弟兄，常常來深圳帶我查經，進行一對一的門徒培訓，使我更深明白上帝在我生命中的計劃。他持之以恆穿梭兩地的事奉精神，也極大地鼓勵著我，要一生為主而活。

主不斷用祂的話語，引導我思念天上的事，要以天父的心意為念。主讓我經歷到：祂的慈愛比生命更好（參《詩》 63：3）。通過香港弟兄的幫助，我越來越感受到自己被主呼召，要讀神學、全時間事奉。

司布真說：“如果上帝呼召你作傳道，你就不要作賤自己去作總統 (If God calls you to be a minister, don’t stoop to becoming a king)。（註一）我曉得奉獻自己去全時間服事，乃是出於上帝的呼召，並不是自己的一腔熱血。因為若出於個人，就會經不起時間的考驗。

雖然有越來越多的屬靈長輩，鼓勵我奉獻讀神學。然而也有一些親戚朋友看到我熱心於教會，不去世界撈錢，都認為我不務正業，被基督信仰洗腦了。這些流言蜚語，使我的內心感受到曠野的迷茫。

感恩堅固人心的上帝，用內部和外部的確認（internal and external confirmation），鼓勵我勇敢擺上——祂不斷把負擔放在我的裡面，並通過每日的讀經、禱告、聽道，用真理來裝備我。上帝也差遣更多人，鼓勵我撇下世界來跟隨主，透過外部環境來顯明祂的呼召。

更奇妙的是，上帝也預備我成為傳道人的丈夫——我遇見了我的初戀（我的傳道人太太），我們彼此欣賞對方愛主、愛人的心。她告訴我：“如果你不作傳道人，我不會嫁給你。”我也有同樣的感動：“我若不作傳道人，也不會娶你。”

上帝讓我在婚姻中經歷祂的帶領，看到祂保守的奇妙。接下來上帝用祂的慈繩愛索，牽引我考進南京金陵協和神學院。在神學院中，上帝的呼召越發的顯明——入學第一年，我成為新生當中，唯一在學校禮堂中分享主道的人，並且當選為查經團契和早禱團契的負責人，在學校經文比賽中獲獎，協助劍橋大學的外教口譯查經和講道……

我從而感受到：當上帝呼召一個人時，祂會與祂的百姓分享異象，把持續不斷的負擔，放在人的心裡。上帝會讓祂的僕人看到事奉的需要，會給予祂僕人事奉的熱情。最關鍵的，上帝會讓祂的僕人經歷到潛能的激發……

 

幫助蒙召者合格

然而上帝的意念高過我們的意念，上帝的道路高過我們的道路。後來發生了兩件事情，促使我從金陵協和神學院退學，離開三自體系，來到美國求學事奉。

一是妻子以名列前茅的成績，考取了金陵協和神學院的研究科，預備攻讀神學碩士。沒想到懷孕，校方即答應可以辦休學、保留學籍。哪知後來神學院卻變卦不予保留學籍。

二是父親在深圳創辦的“聖道學苑”，在手續齊全的情況下，因不可抗力，無奈叫停。

這兩件使我們感受到，似乎有一雙無形的手，在引導我們離開那片深愛的土地。

最終，上帝感動香港浸信會的牧者，引薦我們到美國求學，在浸信會學習、事奉。感謝主，在美國求學的5年時間裡，上帝幫助我完成兩個學位，使我看到神學裝備的重要性。不但如此，上帝感動紐約市的牧者，讓我們在當地的教會學習、事奉，供應我們的需要。

在那5年時間裡，我每週攜家帶口，開車來回400多英裡，從賓州到紐約市講道。雖然遇到過暴風雪的襲擊，車子的爆胎，小鹿在高速公路上的亂撞，但是上帝總是賜予出人意料的平安。在缺乏中祂及時供應，在軟弱時祂加添信心，在迷茫中祂指明方向。上帝讓我通過實際的經歷，曉得祂是信實的上帝，是奇妙的救主。

回想這一路，雖然經歷許多波折，但是祂保守、看顧到底。雖然我本是卑賤的瓦器，但是竟然能被上帝所使用，我的生命也就有了意義。

這是我的蒙召之旅：上帝不是選召合格的人，而是幫助蒙召的人合格。上帝會裝備祂的人去完成祂的善工（God doesn’t call the qualified; He qualifies the called. God equips his people for his work）（註2）

 

註

1.  參吳獻章，《永恆的呼喚》，中華福音神學院院訊，No.413，2005年3月。https://www.ces.org.tw/main/action/message/2005-3/0503-a.htm。

2. https://www.goodreads.com/quotes/1233972-god-doesn-t-call-the-qualified-he-qualifies-the-called

 

作者為紐約市美南浸信會傳道人，同時服事YouTube頻道“信服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