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原刊於舉目官網2024.02.14

慢沐

 

我家住在高層，整棟樓前面沒有任何高樓阻擋。入冬，北方的寒風夾帶囂張的氣勢，如同千軍萬馬，圍剿而來。樓下一排欒樹被“洗劫一空”。光禿的樹幹裸露在天空下，僅存的幾片葉子可憐兮兮地懸掛枝丫，顯然經不起再次蹂躪……

我常佇立窗前，望著遠處縱橫交錯的高架橋發呆。面對時代的思潮，我的內在價值觀也好似捲入呼嘯寒風裡——是持守原本的價值體系，還是隨風飄零？拔河似的日子，天天在上演。

 

左思右想，備受煎熬

不久前，我去看中醫師。醫生查看我的舌苔，詢問我，你是不是經常焦慮？我啞然。自從生完孩子，天空無論陰晴，在我看來都灰暗一片。人像落入一個深淵，唯一能做的是抓住祈禱的繩索，拼勁往上爬。

回想產後頻繁為小事大發雷霆，也不再提詩和遠方，正是那些日子埋下的焦慮的種子，肆意生長蔓延。

今年，支原體、甲流、病毒感染頻發，一波未落，一波又起。每日醒起，在手機上看到各大醫院擠滿了病童和家長，看到各種預防傳染病的資訊鋪天蓋地而來，我心生焦慮。

我時常左思右想：該不該帶小孩出門呢？窗外陽光明媚、鳥兒啁啾。可是，萬一孩子被傳染了，該怎麼辦？孩子還在繈褓中，就趕上過一陽二陽、合胞病毒……

我內心備受煎熬，懷疑自己不夠盡責，導致小孩短時間內反復生病。這次，萬一又……

可轉念：要是總不出門，會導致小孩視力發展不好、缺乏社交、失去欣賞大自然之美……會不會得不償失呢？

 

花精力照料，用耐心等待

糾結之中，我想起聖書裡說，在世上有苦難，在祂裡面你們有平安。（參《約》16：33）平安，在疾病肆虐的當下，是何等寶貴。可我為何沒有？

我捫心自問：我在祂裡面嗎？晚上躺下、早上起來，手機相伴。小視頻躍入眼簾，永無止境。購物平臺的店鋪如百花爭豔，刷到手不能停。剩下一點時光，為日用食材而搔頭抓耳。

可見，把閱讀聖書、祈禱的時間擠入角落，是無法細嚼慢品其甘甜的。詩人說，耶和華的話“比蜜甘甜，且比蜂房下滴的蜜甘甜。”（《詩》19：10）當我把最好的食物當速食來吃，根本品嚐不出優質食材的味道。

我喜歡烹飪。我為孩子做飯菜，首先仔細選擇食材。我會認真閱讀食材廣告，對同類食材進行比較。例如：買豬排骨，有的廠家標明，自家豬養上10個月，吃的飼料沒有化學添加劑，檢測合格，符合有機標準。有些豬廠家卻只養6個月，讓我懷疑飼料中或有生長素……這些不同的排骨加工烹飪後，味道也截然不同。有機排骨吃起來有香味，有小時候的味道，而普通豬排骨裡，則藏著一股不好聞的味道。

早年爺爺家養過豬。每天一早，爺爺坐在灶台前燒火。鍋裡滋滋的，奶奶揮刀將一捆捆的紅薯藤葉，切成一段段，扔進鍋裡。煮好後，撈出熱騰騰的一臉盆，急匆匆地送去豬圈，倒下，再拿著空空的盆子回來。看著她的高興樣，總覺她像在養孩子，日日掛念，頓頓不忘。

等到小豬仔長到年底，變得白白胖胖，把豬賣掉，算份家庭收入。記得有一回，爺爺留下了一塊小豬仔的肉，清水煮，切片，蘸醬油，肉未到嘴邊，便能聞到一股香味。

話說今天豬肉失去小時候的味道，為什麼？想必優質的食材，需要花上精力去照料，用時間去等待。這時代提倡高效、快速，舊味道跟不上節奏，難免會被淘汰，人也失去了真正的享受。

 

害怕淘汰，內捲瘋狂

作為全職媽媽，我害怕聽見淘汰二字，視之為洪水猛獸、隨時可能向我撲來。我會假想多年後回歸職場的情形：在偌大的辦公室，頂著招聘官的敏銳目光，我卻一問三不知。她微笑著，卻發出冷冷的聲音：回去等通知吧！結果石沉大海、再無訊息。

“淘汰”，攪動看似平靜的心，考驗在家做全職媽媽的價值。養育，不僅需要養，還需要長時間的育，一時半會兒看不出做母親的價值。如果有簡單的標準化程式可套用，那倒方便，照章執行即可。偏偏每個生命都不同，無法統一標準養育。

在孩子不同的階段，父母面臨不同的挑戰。記起去年，帶3個月大的兒子去體檢，

醫生說:“孩子還不會抬頭！回去要多加練習。如果學不會，就該去檢查孩子哪裡發育不好。”

我一下子懵了！“不好”被無限放大，我開始擔憂，會不會脊椎出了問題？會不會發育遲緩？浮想聯翩，埋怨悄然冒出芽，覺得家裡人都沒有盡力去引導小孩練習抬頭，遂把脾氣發在先生身上。

其實後來訓練了幾次，兒子的頭便抬得老高。

等到兒子八九個月大，我見其他同齡寶寶都會爬，胖嘟嘟的兒子卻穩坐泰山，又不住犯嘀咕，咋還不會爬呀？

兒子一歲多時，帶他出門，看見鄰居家十個月大的寶寶蹣跚學步。回頭瞧見坐在推車的兒子嘿嘿嘿的模樣，覺得差別好大。

出門遛娃，總能看到隔壁家孩子會喊爸爸、媽媽，會說蔬菜、水果的名字，有的還會背古詩、講英文。兒子卻只會拉著我的褲子，嗯嗯啊啊地叫。

每次拿自己孩子跟其他孩子比較，我的心便七上八下，整個人又急又躁：“你看，小妹妹會走路了，我們也努力練練吧……”事後便後悔，不該把孩子推進比較裡。現今內捲瘋狂，我是準備把自己的孩子推進時代內捲的齒輪中，還是耐心等待孩子在祂旨意裡按時成長呢？如此一想，我還害怕被淘汰嗎？

 

焦慮的背後，錯誤的聚焦

每次糾結是否要給孩子買昂貴的衣服、優質的食物時，聖書中的話便提醒我：“不要憂慮說，吃什麼、喝什麼、穿什麼。這都是外邦人所求的……所以，不要為明天憂慮……”（《太》6：34。現代標點和合本）

我想我的眼光需要調整。在我焦慮的背後，是錯誤的聚焦，是想掌控一切，想對未知運籌帷幄。緊張、害怕的情緒背後，是對未來的沒有把握。我的心不得安寧，像越權的臣子，東躲西藏。

詩人說：“洪水氾濫之時，耶和華坐著為王，耶和華坐著為王，直到永遠。”（《詩》29：10。新標點和合本）上帝的話，如甘露滋潤人心，奪回我心中的主權，驅散了我的焦慮與不安。

 

作者是全職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