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原刊於舉目官網2024.09.14

秋英

洩氣的皮球

最近帶娃甚是疲累，五一假期我和先生出去放鬆了一下，可回來之後又像洩氣的皮球，不得不面對生活的慘澹。

首先，孩子還不滿3個月，我要7天24小時照顧孩子，幾乎沒有休息；其次，教會裡的服事也很多，參加詩班和主日學變成重擔；還有網路的神學學習。這些堆積在一起，雜亂無章，我的心也跟著煩亂起來，加之生娃之後婆媳關係的微妙變化，我總是因為對方的一個眼神、一個表情而斤斤計較，耿耿於懷，活脫脫一個怨婦形象。

除了身心疲憊之外，最近總感覺自己不屬於這個城市，和這裡的人和事都格格不入，想要回老家。

前兩天，天氣特別好，教會裡的幾個姊妹邀我去採山菜。因為是中午時分，習慣午睡的我早已頭暈腦脹，昏昏欲睡。本想推辭，但轉念一想，之前學習基督教教育時老師就提倡樂教，在玩中學，在大自然中學，並且我也常常在姊妹會和家長中如此分享。何況,這也是和姊妹們相處的好機會，我便果斷就近把孩子放在婆婆那裡出門。

我們每人拿一個蛇皮袋，兜裡揣著一瓶水上山了。我跟著大家進入了一片密實、長滿刺的灌木叢裡，在太陽火辣辣的照射下，這躥來躥去的體驗，可一點也不美麗。

正當我興致不高，想要打退堂鼓回車上休息的時候，一個姊妹興奮地尖叫道：“你們快來看，這裡好大一顆樹，樹上全是刺五加！”我們都從各處扒開那些小樹叢到了她那裡，果真發現了好多山菜。

最先發現的姊，妹非常耐心地教我分辨刺五加和其他山菜的區別，並且大方地說：“秋啊，這棵樹就留給你採吧！”我也絲毫沒有客氣，興奮地摘採起來。看著黑油油的刺五加，我的退卻之心，早已煙消雲散。

上圖：刺五加（Eleutherococcus senticosus）。具有清熱解毒、鎮痛止癢、消炎殺菌等功效，是中醫常用的藥材之一。也可用于保健食品和飲料。編註。

消失的疲憊

經她們介紹，我又認識了大葉芹、猴腿、蕨菜、山辣椒秧還有大耳朵毛。

大葉芹是一種山芹菜，會散發出很重的香氣；猴腿和蕨菜長得很像，一般長在陰濕的地方，兩者的不同在於猴腿有毛，蕨菜沒有毛，而且猴腿紫色偏多，綠色的比較少，但蕨菜都是綠色的。山辣椒秧就更有意思了，總是亭亭玉立，挺拔如少女一般；大耳朵毛有一片大葉子，形狀有點像桃心。認識它們的形狀還算容易，但要從這些滿是雜草的小徑裡面找到它們，就困難多了。

剛開始我走得很快，一種山菜都沒有發現，好洩氣。有經驗的姐姐就笑著提醒我說：“慢慢走，注意腳下，仔細地找。”我剛慢下來，就發現腳後跟的地方有一根山辣椒秧挺立在那兒呢！我非常自豪地把它摘下來拿在手裡向她們炫耀，顯示我也能獨立找到山菜了。後來，我又發現了長滿刺五加的小樹，只是摘的時候一不小心就被刺劃著了，但也一點不覺得疼。我最喜歡採摘的還是猴腿，胖乎乎的一根根立起來。

大概兩個小時，我們幾個都采了半蛇皮袋子山菜。太陽也漸漸落下去了，可是我們都有點依依不捨，還想多採一些。回到家，婆婆看著我拎著的蛇皮袋，都震驚了。她本以為我會空手而歸，不禁對我刮目相看了。

我在享受山菜的野味時想：山菜並沒有人種植，但是上帝卻白白給人享用，而且營養極其豐富，這就是真實而豐富的上帝的賜予。當我再次背誦“我們日用的飲食，今日賜給我們”時，就不再是空洞的，而是可聞可摸可感可吃的。

經過一下午的採摘，我本來應該疲累的身體，卻感到暢快與輕鬆。同時看到上帝創造的奇妙，每一種植被互相映襯，相得益彰。

我想，上帝所預備的共同體——教會，不也是如此嗎？我們都是教會中的一份子，可能會因為婆媳關係、夫妻關係以及其他弟兄姊妹之間的關係，而產生一些小摩擦。但是我們都彼此映襯地組合在一個信仰群體裡，切磋琢磨，成為一個大家庭。

當我因為教會、家庭、學習疲累時，走出去看看這滿山的春色，讓人心曠神怡，流連忘返，實在是一件美事，讓我的心得以開闊。那種顧影自憐的心情，也被打散了，因為這一切都是上帝的賜予，豐豐富富，並不孤獨。

他鄉做故鄉？

想起博物學老師曾經說過，我們懷念家鄉不是懷念“家鄉”這個稱謂，而是懷念家鄉的一草一木，一人一事。所以，如果我真的委身在這裡，不僅僅因為我熟悉這裡的山菜、野花，也因為認識這裡的弟兄姊妹。

不知道是否因為當了媽媽的緣故，我總會想起小時候，想起自己有趣的童年，想起自己曾經的家鄉。而這裡的很多事物，都讓我從起初的新奇感變成了現在孤獨的理由；如何才能真正擁抱這個異鄉，成為“故鄉”呢？

我想，熟悉路邊的一草一木，就是一個很好的切入點：每天出門，哪怕只是去取個快遞，看到路邊的婆婆丁（蒲公英。編註），或是薺薺菜，都會如同見到熟悉的朋友。

就拿婆婆丁來說吧，看著它們一天天的變化，從最開始的被白雪覆蓋，到顯出灰突突的草色，再到長出明顯的嫩芽，葉子貼著地面展開，再到開出漂亮的小黃花，一吹就到處飄飛的白絮，每一個階段都會帶來無限的快樂與驚喜。

更重要的，這樣的留意與欣賞，不是為了讓我認識這座城，而是讓我認識一直在背後默默護理這座城的上帝。

當我苦悶於和先生在養孩子的事情上的職責分工，或是和婆婆之間的家長裡短時，我的世界就縮小了，小得令人憋悶。先生一回來，我就會指揮他做這做那，或者跟他訴說婆婆的不是。而這樣的結果讓情況變得更加糟糕，我也越來越不喜樂。

本以為五一去外面吃好、玩好；沒想到回家還是一身重擔，一臉埋怨。可當我進入大自然，進入上帝所賜予的一切美好時，我的心胸便即刻開闊了。之前那些我不願意聽的說教，現在好像願意接受了，也開始看到自己的幼稚與斤斤計較。這看似沒有關聯的自然景色與人情世故，卻在互相效力。

所以，去迎接並擁抱這一份美好吧！因為上帝讓我居住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沒有俯身欣賞的地方，呆再久的日子也算不得是家鄉；真正仔細觀察過腳下每一寸的地方，才算是真正的家鄉。而這樣的家鄉，讓我們更加憧憬著，盼望著上帝將為我們所預備的，那更美的家鄉。

作者來自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