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原刊于《举目》62期

祝建

        在未來的幾十年裡，中國教會將對中國社會、文化乃至世界，帶來積極的影響，不是一個不可企及的夢想。

       但是，“千里之行始於足下”，今天中國基督徒還是要面對3個最基本的問題：屬靈生命的成長，屬靈生活的操練，和屬靈生存的環境。

        筆者在這裡，希望分享“屬靈生命的成長”。

兩個15年

        自大學信主開始，我就在強調屬靈生命的教會傳統裡，默默學習了15年。然而，經過長期的觀察和實踐，我發現這一教會傳統，也有自己深陷難拔的局限和瓶頸，無法幫助基督徒在屬靈生命上，能回應時代，有全方位的更新和突破。

        接下來的15年，我一直盼望從其他的主流教會傳統中，發現基督徒成長和突破的出路。我應邀參加過兩個特別的聚會，一個是具有國際影響力的基督徒領袖高峰聚會，另一個則請來了當今公認大有能力和大有恩賜的世界級講員。在這兩次特會中，兩位“重量級”的主題講員，從不同的角度，不約而同地分享了一個出乎我意料的主題：生命！

信仰覺醒

        而今回顧這兩個15年的跋涉，以及這兩個特會，我意識到，無論我們所在的教會傳統多麼深、多麼有能力、思想和認知體系多麼嚴謹，如何將其落實到生命的成長、更新及突破上，今天仍是一個最大的挑戰。

        生命成長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因唯有基督教會的屬靈生命力，是改變人心、轉化文化、祝福社會的關鍵！

        目前中國的社會，人心的墮落和黑暗，已經到了極限。這意味著有一場偉大的信仰覺醒，要臨到那“坐在死蔭之地的人”（《太》4︰16）。黑暗越濃的地方，光明就越強烈，但這光明只有藉著基督徒崇高、捨己、磊落、謙卑的生命，才能顯現出反差強烈、震撼心靈、和持久深遠的影響力。

        這種生命的祝福，是當今中國社會最急切需要的，也是中國歷史上最為缺少的。

天差地別

        今天我們的問題是，大多數基督徒都知道生命需要成長，有的甚至有過長期的學習和培訓。然而，若我們深入地探討就會發現，許多弟兄姊妹的屬靈生命，在認識和經歷上是淺薄的、畏懼的、混沌的、長期停頓的。這表明，知道概念和實際行踐不同，可說是天差地別。實踐和經歷“死而復活”，是基督徒屬靈生命成長的關鍵，亦是其信仰的試金石。耶穌說，“一粒麥子不落在地裡死了，仍舊是一粒；若是死了，就結出許多子粒來”（《約》12︰24）），又說，“得著生命的，將要失喪生命；為我失喪生命的，將要得著生命”（《太》10︰39）。無論是耶穌的降生和受難，祂的言行榜樣，或門徒建造的模式，都可以看出，是和“死而復活”分不開的。

根本前提

        我們為之獻身的大使命，也是以承認耶穌基督死裡復活為前提的。大使命是人類歷史上最偉大的“革命”，要將所有願意的人從罪惡裡救出來，因信耶穌基督而得永生，並且與基督聯合，成為新造的人，為上帝所知道、所召且稱為義，最終從上帝得屬天的榮耀（參《羅》8︰28-30）。

        大使命也是藉耶穌基督死裡復活，給千千萬萬的聖徒賜下聖靈和“死而復活”的生命大能，使他們能幫助絕望中的人出死入生，開始嶄新的人生！“你們死在過犯罪惡之中，祂叫你們活過來。”（《弗》2︰1）大使命其實是人類偉大的屬靈生命的移植工程。

治死老我

        保羅也說：“……死是在我們身上發動，生卻在你們身上發動。”（《林後》4︰12）又說：“我已經與基督同釘十字架，現在活著的不再是我，乃是基督在我裡面活著……”（《加》2︰20）

        有位屬靈前輩對我說：“很多人都知道‘替死’的真理（基督替我們死），也有很多人知道‘同死’的真理（我們與基督同釘十字架），但是很少有人知道‘治死’的真理（雖然我們已經是新造的人，但我們還在肉身中活著，還要天天學習靠聖靈來治死舊人）。”

        我的大學同學，信主前，有很多同學嫌他、躲他。信主之後，生命發生了極大的轉變，短短的一年內判若兩人。

        記得有個晚上，我和他在校園裡散步，他談起生命變化的心得：“愛上帝是從恨罪開始的。”我回顧起自己的信仰追求歷程，發現很多時候，我是因為“捨不得”罪中之樂，所以“勝不過”！我雖痛恨自己，卻不知道如何才能向罪死。有一次，我得知有本書叫《如何了結你的自我》。於是我跑去基督教書局，問售貨員有沒有這本書。從售貨員疑惑而警惕的眼神中，我突然意識到他似乎在猜測，我是否有輕生的念頭？今天這個時代，很多人對治死的真理是陌生的、無知的。新一代的基督徒很少有意識而主動地學習，如何治死舊人，獲得屬靈生命的突破！

        教會的歷史證明，真正的復興，是基督徒群體順著聖靈的引導，治死舊人，生命更新而變化，活出了屬靈生命的見證和大能！這一定會給時代、民族和社會文化帶來重大影響。

兩個福音面

        一位上帝重用的老僕人提到：福音有兩個重要面。一、對於怕死且還沒有信主的人來說，福音是好消息，只要信了，就不會死了，因為基督已經替我們死了。二、對於已經信主，卻仍在痛苦掙扎、要死不活、活不出基督生命的人，也是好消息，就是我們不要再憑著自己活了，因為基督已經替我們活了。

        進入成聖、得勝之路的關鍵，在於相信上帝已經做成了。我們既因信得生，也要因信成聖。我們的責任，是藉著信心，不斷追求和操練，進入屬靈生命的實際和豐富，就像《約翰福音》15章，葡萄樹與葡萄枝的關係。

        然而，這段經文，我花了差不多3年的時間思考，才有所認識。原來住在基督裡，就是有了屬靈的生命，過屬靈的生活後，還要走屬天的道路。

        走天路的人是長大成人的人。走天路的人會有上帝的同在。走天路的人會有聖靈的引導，和聖靈的充滿。屬靈生命的長大，不能靠參加各種特會來維持，而是要學習腳踏實地地與主同行！

        今天，這樣的教導和實踐模式，對新一代的基督徒來說，是比較貧瘠的。雖然我們盼望基督徒的群體可以成長、教會的見證和影響可以壯大，但是在這個浮躁和“被綁架”的時代，我們看見基督徒的信仰追求和實踐，同樣非常浮躁，被罪惡、世界以及自我所“綁架”。基督徒個人和教會普遍的瓶頸，其實就是認識和實踐屬靈生命的瓶頸。

         因此，我們一方面盼望基督徒脫離不冷不熱的狀態，認識基督死而復活的生命的大能。另一方面，我們盼望那些憑熱心竭力使教會顯出熱鬧和“人氣”的人，能夠真正以主基督屬靈大能的生命，來影響和贏得周圍的人。我們還希望那些有屬靈恩賜的人，不看高自己，不把恩賜當成屬靈生命的替代物，不以恩賜的翅膀代替天路的腳蹤。

3個“不知”

        生命的問題，不僅是我們自身成長最大的問題，也是我們服事最難的問題。在牧養中，我發現許多基督徒對於屬靈生命有3種表現：不真知道、不願知道、不都知道。

        1. “不真知道”，是指基督徒有很多屬靈生命的知識，但在屬靈生命的認識上，並沒有得到從上帝來的啟示。這種人最大的特徵，就是他在幫助別人的時候，他的話聽起來都是對的，但就是不能滿足別人心裡對“生命”的渴慕，不能解決別人生活、信仰中遇到的問題。換句話說，他雖然在教導別人生命的學習和操練，自己卻還沒有腳踏實地地走過這條道路。

        記得剛信主的時候，有一位我認為非常有傳講恩賜和經驗的老姊妹，向一位國內公認的知名神僕，分享自己對屬靈生命的認識。老姊妹熱切的分享剛結束，那位神僕就回答：“你這些都是知識。”這個回答在我年輕的腦海裡，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直到30年後的今天，還在影響我。

        2.“不願知道”，是指有些人信主受洗之後，瞭解到要信靠耶穌走天路，甚至要背十字架、為主受苦，就非常懼怕、不情願。這樣徘徊的人，其實非常多。這些人一方面沒有真正嚐過天恩的滋味，另一方面，是有地上的憂慮，被世上的荊棘所擠住。

        有一次，我在一個華人教會，與一群傑出的專業人士談生命。中間休息的時候，我問團契的同工，能否聽懂我所說的。他們都客氣但有保留地點了點頭。其中一位同工說：我們能夠聽懂！但是你看我們教會提倡和追求的，都是追求做執事、長老，從做執事、長老到讀神學，從讀神學到放下工作、全職事奉……

        言下之意，這是一條何等令人生畏的追求道路！

        雖然這些同工們現在都已成為教會的主力，但在當時，他們對於屬靈追求確有很多的畏懼和疑惑。

       3.“不都知道”是指已經有相當屬靈學習和經歷的基督徒，在上帝要我們學習的功課上，卻仍很遲鈍、固執，看不見自己的盲點或局限。保羅說：“若有人以為自己知道什麼，按他所當知道的，他仍是不知道。”（《林前》8︰2）

        我發現，很多時候教會和事工陷入某種困境，就是因為我們同工和領袖本身的局限。這種局限常常表現在主觀上的自信、自義和自我感覺良好。當我們無法聽見別人聲音的時候，通常就意味著我們已經陷入了自我局限。

買眼藥

        先父是我一生最敬佩、有屬靈生命和經歷的人之一。

        有一段很長時間，在追求和教會服事上，父母和我的觀點有很大的不同。雖然沒有發生爭執或衝突，卻導致不能深入探討屬靈問題。

         後來有一年，父母到美國看望我們。在一次促膝談心中，父親對我說：“我從前常認為別人是在老底嘉的光景中，但我今天知道自己是瞎眼的。這次來美國，我們是來向你們買眼藥的……”

        我敬佩父親的謙卑、虔敬。上帝卻讓祂的僕人，晚年在屬靈認識上有如此超越性的突破！

結語

        認識屬靈生命，就是要追求從聖靈而來的真理性啟示，藉著理性的領悟、情感的專注、意志的降服和親身的實踐，天天經歷聖靈的引導，十架的大能，救主的同在和豐盛，並傳揚救恩、屬天的祝福。

        認識屬靈生命，就是深刻經驗基督徒裡面的兩個生命：從天然而來的老我，和從耶穌基督而來的新我。這兩個生命彼此相爭，進而到新我勝過被捆綁的老我，新我最終掌管我們的生命與生活，這才是基督徒生命成長應有的軌跡。

        一個基督徒一生天天這樣追求，在生活的實踐中，腳踏實地地走天路，才是正常的基督徒生命、正常的基督徒生活！

作者來自中國湖南長沙。自1991年開始在美西南一華人教會牧會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