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星然
編按:
2016年6月25日,蘇打綠以《冬 未了》在台灣金曲奬以8項提名的最大贏家姿態,獲最佳年度專輯,最佳專輯製作,最佳樂團,最佳編曲,最佳作詞(《他舉起右手點名》)等5項大獎。
歡迎參考《舉目》作者王星然,透過基督信仰的視野,對《他舉起右手點名》,以及《冬 未了》這張在華人流行文化上具重大影響力的專輯,所做的分析和迴響。
“或許我有罪!為何我有罪!若我說祂也……”
——蘇打綠,《他舉起右手點名》
上帝有罪?
蘇打綠的新專輯,“韋瓦第計畫”(註1)終樂章《冬 未了》(編註1)絕對是華語流行樂界的一個新的里程碑!
這不是因為樂團遠赴柏林、匈牙利,從一個跨國團隊中打造出令人驚豔的藝術結晶體;不是因為專輯大量採用古典交響樂,來鋪陳其澎湃的創作野心;也不是因為在市場不景氣中,砸重金大手筆的豪賭氣魄……都不是!
《冬 未了》的音樂創作里程碑,反映華人流行文化和哲學思潮。
流行藝人消費宗教和道德、反霸權、反保守主義,以顯其思想進步、走在時代前沿,中外皆然,並不稀罕。但《冬 未了》更上一層樓,直接指控上帝有罪。這使得蘇打綠在一片庸脂俗粉中,完全脫穎而出,把這股風潮推到了一個全新的層次。
正如《冬 未了》的唱片宣傳文案“為所欲為,無法無天,敢這麼極至,只有蘇打綠。”
《他舉起右手點名》
《他舉起右手點名》是最能抓住《冬 未了》專輯意象的作品。
這首歌以古諷今,藉希特勒對猶太人的屠殺,來影射當代社會對弱勢族群的迫害:“移民、俘虜、同性戀、吉普賽、猶太,有沒有它這麼恨我們的八卦?”“在愛仇敵之前,卻先恨了朋友”。
究竟是誰要為這一切負責呢?
作詞兼主唱青峰,把矛頭指向上帝!
《他舉起右手點名》是蘇打綠為“追求智慧以分別善惡”的人類,唱了一首遠古哀歌,感歎人類始祖為了追求智慧,而“帶來原罪”,上帝竟妄想“用契約馴服”罪人。
在青峰的筆下,上帝是非不分,不公不義,他唱道:
“因為他的不公才有了第一個殺人犯”。最後他下了一個上帝有罪的結論:“或許我有罪!為何我有罪!若我說祂也……”
要定人有罪,要判定“不公”,必先界定什麼是律法的標準,什麼是義。
我不知道青峰審判上帝所用的標準為何?也不知道他的標準是誰定的?如果標準是蘇打綠自己定的,那麼其實蘇打綠是站在比上帝更高的角度在施行審判,他們必定比上帝更有智慧,更加全知全能、更加聖潔公義、也更加信實可靠!
惟有上帝是那義者
然而,惟有上帝是那義者(《徒》7:52;《約一》2:1),“罪”是違背了上帝的義。指控上帝有罪,就是說上帝違背了自己的標準。
上帝的義和公平,與祂聖潔的屬性,有密切的關係。祂是至聖者,故與罪毫無相關,因“上帝斷不至行惡,全能者斷不至作孽”(《伯》34:10),“審判全地的主豈不行公義麼?”(《創》18:25)
上帝是忌邪的(《出》20:5),祂恨惡罪(《詩》45:7)、發怒扺擋罪(《羅》1:18)。祂也絕不以有罪的為無罪的(《民》14:19;《出》34:7;《那》1:3)。
審判上帝有罪,這在邏輯上是很荒謬的一件事!
當然,要求沒有神學背景的蘇打綠,把基督教的“罪”與“義”,在歌詞中表達清楚,無異於緣木求魚。況且,曲、詞之所以動人心弦,旨在抒發情緒、傳遞美感,因而豁免於律法和學術的精準要求。
我非蜀犬吠日,不解風情,花時間寫這些,實在是看到不少教會裡的“打粉”(蘇打綠粉絲之自稱),除勤跑蘇打綠演唱會外,近來還常在臉書和微信上推廣《冬 未了》,故在此做一點回應。
忠於自我,還是自我沉溺
平心而論,蘇打綠是當代華語流行樂壇最值得聽的團體之一。(註2)他們的作品題材延伸得很廣,對社會有很深的關懷情,甚至大膽觸及一般華語流行團體很少涉獵的宗教、靈性、及哲學領域。
以《冬 未了》為例,這張專輯瀰漫了很濃厚的存在主義氣味,字裡行間充滿宗教元素及哲學符號,包羅萬象,野心極大。但也因此有幾首歌太過自我沉溺,歌詞更是東拉西扯,常讓人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
比方說:
《對殺人狂的指控》看似在哀歎尼釆超人哲學的遭人誤解,終成為殺人利器。但在歌詞中,卻莫名地插入先知約拿被大魚吞下又吐出來的故事,像是在嘲諷宗教狂熱,卻不知真實用意為何。
《痛快的哀豔》“痛快”地(編註2)唱出對宿命論和機率的迷茫:生命中,到底是什麼在速寫每個人的自畫像?蘇打綠的答案好像傾向機率,但又不十分肯定。
《他舉起右手點名》除了指控上帝外,置入了令人費解的希伯來文和梵文(註3),並無畫龍點睛之效,反成了故弄玄虛。
兩首英文歌 everyone 和 must keep singing,編曲和配器都令人耳目一新,跨界實驗精神值得稱許!惟歌詞文法殘破,詞不達意——青峰的中文底蘊很好,但蘇打綠還是不要自曝其短,去寫英文歌吧!
蘇打綠一向懂得藏拙,但這次他們駕馭的題材難度太高,既要賣弄未曾深究的宗教名詞和哲學概念,又要秀兩句不熟悉的外語,還要編寫大型管弦樂總譜……以致多首作品略顯斧痕,不免遺憾。
蘇打綠一向標榜“忠於自我”,但如何避免流於為賦新詞而強加自己不懂的宗教符號和哲學術語,掉入“自我沉溺”的泥沼,也許是今後要面對的一個挑戰。
結語
到底是誰舉起了右手點名?是希特勒、是當代社會、還是上帝?
從另一個角度來審視,如果《冬 未了》就是想要忠實反映蘇打綠在面對人性、面對社會時,腦中所呈現的混亂、費解,和無知……
那麼,這張唱片,無疑是成功的!
註:
1.蘇打綠用6年(2009-2015)時間打造大型跨國音樂計畫──“韋瓦第(Vivaldi)計畫”,造訪4個國際城市──臺東、倫敦、北京、柏林──在當地錄製以四季為主題的四張專輯:《春 日光》,《夏 狂熱》,《秋 故事》,及《冬 未了》。
2.筆者曾寫過一篇介紹蘇打綠的專文,從“世代和解”的角度來討論他們的作品內容,見:《“和好”的主旋律——90後蘇打綠現象》http://behold.oc.org/?p=23490。
3.歌詞中的希伯來文“גאולה… סליחה… תשובה…”指redemption, sorry, answer;梵文“ॐमणिपद्मेहूँ”指6字真言:唵嘛呢叭咪吽。
編註:
1. 《冬 未了》是蘇打綠的第10張專輯。其中以此樂團的第一首全英文創作曲Everyone,作為暖場。該曲的MV遠赴柏林拍攝。此專輯已於2015年11月4日發行。
2.蘇打綠的官方MV稱《痛快的哀艷》為“痛快版”。參https://www.youtube.com/watch?v=A6g0ncregRc。
作者為教會長老,任職於密西根州政府IT部門,服事重心為Michigan State University校園事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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