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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為理念清明的“見證人”——回應《家庭學校》(曾思瀚)

曾思瀚

本文原刊於《舉目》55期

 

美國新聞作家拉塞爾.貝克(Russell Baker)在1920年代曾經說過一句話:“受過教育的人體會到,資訊往往是不全面的,是不實的、誤導的、編造的、虛假的,甚至根本是錯誤的。”那麼, 什麼是“受過教育的人”呢?我認為這篇文章就是從個人的經驗和信念來思考這個問題。

 

《家庭學校》作者的觀點

首先,我要說明,把“家庭學校還是公立學校”的爭論,提升到討論“教育的目的”,是更有意義的層次。在提出我的意見之前,讓我先嘗試解釋該文的重點。

第一、我們不能用價錢來衡量教育。作者在列舉許多反對意見時,特別提到“公立學校是免費的”。近來在辯論教育問題時,大家似乎總是在錢的問題上打轉。其實,教育不僅僅是花費多少的問題,我很欣賞作者這個觀點。

第二、其它對家庭學校的反對意見。例如,孩子社交技能的發展。學校環境是發展孩子社會能力的最佳場所嗎?這的確是個值得討論的議題:一方面,孩子在公立學校 裡與同年齡的人交往;另一方面,當孩子長大進入社會,他們必須與不同年齡的人交往。那麼,我們刻意地把同齡的孩子放在一起的教育方式,一定更好嗎?關於這 點,比較前進的教育家都不那麼肯定。這的確是個可爭議點。

第三、公立學校灌輸世俗思想的問題。這確是基督徒家長和教會所當關注的。根據作者的觀點,錯將世俗人文主義成為教學內容,是對孩子有害的。他這個觀察帶來2個問題:其一,“不好的”教育與世俗人文主義間有必然的關聯嗎?其二,“好的”與“壞的”教育是否有清晰的定義?

仔細想想,可能真正的問題不是“好”與“壞”的分別,而是 “教育到底是什麼?”的問題。

第四、作者用基督教徒與佛教徒的例子說明,家庭中培育孩子宗教教育的選擇,是何等重要。這是個絕佳的例子:父母親有責任決定家庭裡的宗教與道德的價值,而不 僅僅是選擇哪個宗教。我為作者關注孩子靈性教育的熱忱所感動。如果基督徒家長們都像作者這樣關心,那麼我們的下一代將是非常光明的。

 

世俗人文主義的影響層面

讀這篇文章,我最能體會並十分贊同的,就是作者關心下一代的靈性生活。

不但如此,如果孩子整天浸淫在世俗人文主義的影響下,那麼,家長就要面對更大的挑戰。在這方面,目前教會青少年事工所面對的、來自世俗人文主義的挑戰,是更為艱鉅。這些問題遠比學校的選擇更為複雜。

我認同作者的觀點:學校教育會影響孩童的心理。心靈尚未定型的孩子在一個環境中待得越久,他就越會受其影響。那麼,還有什麼其它選擇嗎?我相信,就算採取 “家庭學校”,在生活中,我們還是會面臨各種世俗人文主義的影響:從如何慶祝聖誕節到使用金錢的態度(例如,資本主義),等等。事實上,就是在教會裡面, 也不可避免世俗的人文主義。問題在於我們與我們的孩子所受到的感染程度為何?教育又是什麼?

 

教育的目的是成為“見證人”

知名的哲學家與教育學家杜威曾經說:“教育不是為生活做準備;教育就是生活本身。” 我們如果意識到,教育遠遠不只是教室,那麼家庭、教會以及所有的公共場所都具有教育的功能。在《提摩太后書》3章15節,保羅說到提摩太的信心,是從幼年 培養的,是經過外祖母羅以和母親友尼基的薰陶(參照《提後》 1:5)。提摩太受到的家庭教育,裝備了他日後的服事。

家庭是宗教教育的所在。作者的關注是正中標的。不論聖經對文化是積極、消極,還是無所謂;信徒對社會是面向擁抱,還是背向抵制;為了讓教育的過程更加完備,家庭應當深刻地把 握聖經對文化的宣告。作為一個研究聖經的學術工作者,我要說明,所有有關聖經與文化的關係,以及信徒與社會的關係,都在聖經裡面有交待,並且也在正統的基 督教傳統上有清晰的立場。作為一個信徒,我們不僅有時是站在反對的立場,有時也要站在支持的立場。信徒接受教育的目的不僅是為了生活,也是在社會上做個見 證人。那麼,作見證人的意思是什麼?

 

“見證人”要理念清明

我相信,這是我與作者想法 不同的地方。在學術界,我每天接觸不同種族、神學立場、宗教,甚至不同性向的人。我的世界或許與你的並無不同,它是我們孩子將要面對的世界的縮影。為了面 對各式各樣的人,我們必須對他們所知道的有真正的認識。在我所處的這個狗咬狗的世界裡,理念是很重要的。任何人對他人理念的諷嘲或曲解,都是不智的。輕則 是讓人皺眉,而最糟,會毀了一個正在起步的事業。

教育是與理念有關的(about ideas)。不論我們是用口做見證,或是護教性地解釋信仰,都不是僅止於聖經經文的引用而已,而是關乎理念的探討。我的考量是:如果我們對世俗人文主義 抱著完全負面的看法,那麼,作為見證者,當我們面對地球年齡的探討、聖經文學流派的分歧,或是心理學、性、達爾文等等的問題時,我們能夠勝任嗎?

也就是說,問題不在教育的場所,而是如何去教育。

如果我們對達爾文主義和新達爾文主義的瞭解,只是皮毛,則我們運用智識的見證,就欠缺說服力,充其量不過是自彈自唱罷了。

當我們與世俗的人文主義者對話時,如果我們對後現代思潮(不管它的定義是什麼),或是對批判性的寫實主義者的理念是扭曲的,那麼,除了那些心靈同樣閉鎖的同志以外,我們大概爭取不到什麼聽眾。

偉大的神學家切斯特頓曾經說:“教育不過是把社會的靈魂從一個世代傳遞給另一個世代。”

 

教育者的素質更重要

從我們今天的教育理念出發,我擔心所訓練出來的靈魂會是什麼樣子?不論是學校教育還是家庭教育,我們關心的是否能夠預備孩子,在長大以後成為對社會有貢獻的人?這才是真正的問題。這種視野讓我們超越公立學校與家庭學校之爭,它讓我們著眼於“教育者”本身!

“誰”來教,將會決定我們所選取的材料。我們會容許孩子去閱讀達爾文的《小獵犬號航海記》,或是《物種起源》嗎?我們有沒有邏輯上、神學上、哲學上,以及科學上的裝備,來跟各類思想,甚至黑格爾的理念辯論呢?我們能夠容許孩子們去接觸這些作品嗎?

我常發現,在神學教育上逃避“危險的、自由派的理念”的做法,其危險度遠勝於在一個合格教授的指導下,公開辯論。因為學識豐富的教授可以協助討論,並容忍不同的立場。如果教育者有這樣的雅量,來面對不同的理念,學生就能瞭解得更為透徹。

當然,我這樣說,是先假定這個教育者,具有真誠的信心和敬虔的靈性。然而,信心不是全部的答案。在我觀察了家庭教學和同儕的神學教學以後,我相信教學是否成 功,教育者的性情扮演一個非常重要的角色。因此,縱然家長沒有高的學位,也可通過家庭學校培養出有思想、成功的孩子。學術上的資格,並不一定會造就合格的 教育者。如果教育者的性情不好,如,是經由片面的知識和好爭辯的態度來學習的人,則恐怕整個施教的過程,會造成無法彌補的傷害,出來的學生將無法在生活裡 作真理(不論是什麼真理)的見證人!

是否要採用家庭學校?它沒有簡單的答案,我們需要考慮好幾個因素。這批未來社會的靈魂,將會顯示出,教育的過程以及這個教育者是否成功了。

 

作者為英國雪菲爾大學哲學博士。現任香港浸信會神學院新約副教授,主授新約研究和宣講學。 他和妻子育有二子,也是“家庭學校”的教育實踐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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