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慾與虛偽——來自《神鬼獵人》的指控(李奧)2016.02.16

本文原刊於《舉目》官網2016.02.16.

文/李奧

《神鬼獵人》(The Revenant,又譯《荒野獵人》)是萊昂納多.迪卡普里奧(Leonardo DiCaprio)主演的最新電影。導演是2015年剛剛憑藉《鳥人》(編註)奪得奧斯卡最佳導演的阿利安卓·崗扎雷.伊納利圖(Alejandro González Iñárritu, 1963-。或譯為亞利桑德羅•岡薩雷斯•伊納里多)。

本片不僅在今年1月10日,贏得了2016年金球獎(Golden Globe Awards,由好萊塢外國記者協會主辦)最佳戲劇類影片、最佳導演和最佳男主角等,3個最有份量的獎項,同時也在即將舉行的奧斯卡金像獎中,獲得12項提名的驚人成績。

經過兩個半小時,幾近讓我窒息的觀影經歷,我為這部影片製作的質量和對人性討論的深度,大為折服——這實在是一部好萊塢不可多得的、具良知的電影。

在冰雪中的生死恩怨

影片講述了發生在1823年,於美國蒙大拿州和北達科塔州,一個在冰天雪地裡求生存的故事。

男主角格拉斯(萊昂納多飾)和他的兒子,與一群美國獵人、皮毛販子,在尚未開墾的“路易斯安那購地”(Louisiana Purchase),狩獵動物、收集毛皮。

某天,他們因不敵印第安原住民的攻擊,而被迫撤回大本營。在敗退過程中,格拉斯因意外被灰熊攻擊而身負重傷、不能行動,成為整體逃亡時的累贅。

為了逃命,大家決定將他棄留野外,留下格拉斯的兒子和另外兩位隊員,等他斷氣後將他埋葬。

其中一位留下來的隊員菲茲傑拉德(英國演員湯姆哈迪/Tom Hardy飾),因缺乏耐心而試圖提前結束格拉斯的性命。在行兇過程中,剛好被格拉斯的兒子發現了。於是,菲茲傑拉德不僅將格拉斯的兒子殺害,甚至欺騙另一位隊友、活埋格拉斯。

奇蹟般活下來的格拉斯,被一位好心的印第安人搭救且醫治。在歷經磨難後,格拉斯最終得以回到營地施行復仇。

為私慾服務的道德

導演阿利安卓在他的電影作品裡,一直不斷地在詢問一個很重要的問題:為什麼我們無法真心溝通,彼此理解?

從《巴別塔》到《鳥人》,阿利安卓血淋淋地還原了現實生活中,人們想要給予愛,卻不斷彼此傷害的悲哀。

這一次,在《神鬼獵人》裡,阿利安卓更是超越了他以往的作品,與攝影大師艾曼紐爾.盧貝茲基(Emmanuel Lubezki Morgenstern,1964-。曾獲2013年與2014年的奧斯卡攝影金像獎)一起,以特有的攝影美學和敘事模式,進一步地描繪出,殘破的人性在私慾前的軟弱無力,以及如此道德上的虛偽,對於人類文明(尤其是美國印第安原住民部落)毀滅性的破壞。

在《神鬼獵人》這部影片裡,充滿了道貌岸然的角色。而他們每一個人,都用自己的“道德”,來解釋他們本身的荒謬:

  • 美國和法國的拓荒者們,為了可以擁有更好的生活和土地,殺害整村的印第安人。
  • 印第安人們伏擊殺害獵人和皮毛販子,用搶劫來的皮毛和法國人換馬匹和槍枝,是為了尋找被白人搶走的酋長女兒。
  • 皮毛販子和他們的隊長,為了逃命而決定將之前救了他們性命的格拉斯留在野外等死時,隊長“仁慈地”下令,用重金獎勵留下來照顧格拉斯到死,並將其安葬的人。其中菲茲傑拉德,就是那個“大義凜然地” 要為格拉斯送終的人。
  • 菲茲傑拉德是為了格拉斯兒子可以早日脫離險境,於是“善意”地幫助格拉斯提早解脫。
  • 當菲茲傑拉德的“體貼”被格拉斯兒子看到時,菲茲傑拉德擔心他們的爭執會失控,將印地安人吸引過來。出於“自救”,菲茲傑拉德只得“無奈地” 將格拉斯兒子殺死。

道德是為私慾服務的,各人都是“迫不得已,身不由己地” 任意而行。

野蠻人反映出的虛偽

  • 好印第安人的犧牲

與這些“高尚”的角色不同的,是以“野人”的樣式出場的好心印地安人:他在地上,啃噬者一隻剛剛被狼群殺死的野牛屍體,滿口鮮血,面目可怖。

雖然白人拓荒者殺害了他的家人,但當虛弱的格拉斯向他乞討食物時,他並沒有為了復仇而殺死格拉斯,或置之不理,反將食物給格拉斯,還讓自己的馬給格拉斯騎 。

他說:“對於親人被殺害,我疾首痛心;可是我知道,復仇的權柄是在造物主的手裡”。

路上遭遇暴風雪時,格拉斯突然高燒不省人事。與格拉斯的同伴和隊長截然不同的是,好心的印第安人在大風雪中,為格拉斯用樹枝和毛皮搭建了帳篷,並採集各式藥材為格拉斯的傷口消炎。

終於,在冰雪過後,原本奄奄一息的格拉斯恢復了健康。他離開帳篷去尋找好心的印第安人,卻看到他的救命恩人被懸掛在一棵大樹上,屍體上用法語寫著:野蠻人。

  • 誰是我的鄰舍?

這個好印第安人的故事,與聖經裡的“好撒瑪利亞人”驚人地相似。

當一個律法師問及耶穌,如何才可承受永生時,主耶穌引導他回答要“盡心,盡性,盡力,盡意愛主-你的上帝;又要愛鄰舍如同自己”(《路》10:27)。

接著,這位律法師卻問出了一個現代基督徒也要面對的困擾和挑戰:誰是我的鄰舍呢?

主耶穌的回答,便是“好撒瑪利亞人”的比喻——那個身負重傷的人躺在路邊求助,宗教人士們視若無睹,反而是最被看不起的撒瑪利亞人,義無反顧地全力救助這位陌生人。

“究竟誰才配是這位陌生人的鄰舍?”

主耶穌的提問,一針見血地點出墮落人性的自負和虛偽。而在電影裡掛在好印地安人身上的“野蠻人”牌子,正是導演對假冒為善的強力反諷。

影片裡的美國拓荒者,雖然口中時常掛著上帝和聖經,卻因著印第安人落後的文明,便不把他們當作人看,對他們像動物一般羞辱殺害。同樣的,當男主角成為逃難的累贅,他出生入死的同伴們,便輕易地將他拋棄在野外。

人生命的價值和尊嚴,好像都可以被貼上標籤,而標籤上的價格,等同於他們可以被利用的價值。被私慾蒙蔽的雙眼,失去了包容,理解和關愛的能力。

什麼使我們彼此隔絕?

是什麼使彼此心靈隔絕,阻擋了我們愛他人如同自己?

在《鳥人》(編註)這部作品裡,阿利安卓通過引用極簡主義文學家雷蒙德•卡佛(Raymond Carver, 1938-1988)的短篇小說《當我們談論愛情時我們在談論什麼》(What We Talk About When We Talk About Love, 1982),在一定程度上幫助我們找到了的原因:

當我們在談論愛時,我們只在談論自己。是我們的自私與慾望,使我們的心永世隔絕……人類,可以真正愛他人如同自己嗎?

電影中,在一間殘破不堪的教堂廢墟上,格拉斯與他死去的兒子的靈魂相擁。父親對兒子的愛超越一切不同,甚至超越種族。雖然他的兒子是印第安混血,可是格拉斯愛他,如同所有父親愛自己的兒子一般。

宇宙中最偉大的,是那來自天父的愛,但罪卻隔開了人類與天父間,那親密的聯繫。主耶穌這個完全的義人,承擔了所有人的罪,屈辱地釘死在十字架上,修好我們與父神之間的關係,使我們再次成為天父的孩子。

上帝的父愛,超越罪惡綑綁、超越死亡,使我們有了永生的盼望。

一個人的生命到底值多少的付出和愛?主耶穌用自己的犧牲給了我們答案!

編註:讀者可參考艾溪刊於《舉目》73期的“飛鳥的恐懼——關於電影《鳥人》”。http://behold.oc.org/?p=26276

作者李奥,目前在聖路易斯就讀生物化學博士。

Be the first to comment

Leave a Reply

Your email address will not be publishe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