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怡昕

本文原刊於《舉目》官網言與思專欄2016.03.29

 

玉和石頭

我的一對主內好友今年要結婚了，我很為他們高興。這一對兒，單用郎才女貌來形容，是不夠的。因為他們兩個人，都是才貌雙全。人聰明，有才幹，不僅在專業上有所長，還有藝術特長，為人又很好，很愛主。他們服事的時候，很用心，細心，連做的海報都非常漂亮。

我特別喜歡他們，怎麼看覺得怎麼好。平常我們有一些郵件聯繫，談大家的生活感悟，分享代禱的事情。在最近的一封信中，一開頭，我是這樣寫的，“我真是覺得你們很好。有些話，可能說起來不‘政治正確’。但是確實，有人是像美玉一樣的材料，有人卻更像石頭。玉不能輕視石頭，石頭也別嫉妒玉。石頭能蓋房子，玉能裝飾屋子。但我這種俗人，確實還是容易讚歎玉。”

這封信發出去之後，我心裡卻不平安。

我老想到這句話，“但我這種俗人，確實還是容易讚歎玉。”一開始，我跟自己說，嗯，我寫的是真心話，是真心話啊。但是我心裡還是不平安。其實我知道自己為什麼不平安。我覺得上帝問我，這難道不是驕傲嗎？這句話，把你內心的驕傲，暴露的還不清楚嗎？

 

高傲的眼

不得不承認，雖然信主十多年了，但我覺得，自己內心深處，還是有很濃的精英意識，有一種驕傲。

大約是在我信主沒多久的時候，有一次讀到《箴言》6章16-19節：

“耶和華所恨惡的有六樣，連祂心所憎惡的共有七樣：就是高傲的眼，撒謊的舌，流無辜人血的手，圖謀惡計的心，飛跑行惡的腳，吐謊言的假見證，並弟兄中佈散紛爭的人。”

讓我非常驚訝的是，高傲的眼，居然排在第一個！流無辜人血的手，圖謀惡計的心，等等，難道不該排在高傲的眼前面嗎？

我知道高傲，驕傲，不好，但有這麼可怕？可怕到要排在第一個？

一直以來，我所受的教育環境，都是告訴我，如果你做的好，如果你能做到別人做不到的事情，那麼，你就有資本驕傲。不僅我這樣覺得，我的同學們也這樣覺得。中學時，因為學習成績優秀，我比較受老師喜歡，和同學相處時，也比較有選擇，和看得上的多交往一些，因為我覺得自己沒有那麼多時間和別人互動。主要就是忙自己的事情，因為我覺得，管好自己就行了。

如果同學來問題目，解答第一遍我還是很有耐心的，解答第二遍也還好，解答完第三遍，如果對方還不懂，我就直接告訴他/她，你還是自己先去把基礎的東西看懂吧。現在，我想，其實讓對方去看書，這個沒錯，但我的態度，恐怕傷害人。

 

有什麼不是領受的呢？

其實在我信主以後，我覺得上帝就讓我要對付驕傲的問題。曾經，我還跟上帝說，那我真的在某某方面做得比其他人好啊。可是，有一次我讀到下面的經文，“使你與人不同的是誰呢？你有什麼不是領受的呢；若是領受的，為何自誇，彷佛不是領受的呢？”——《哥林多前書》4：7

我讀到的時候，像是被雷轟了一下。

使我與人不同的是誰呢？我有什麼不是領受的呢；若是領受的，為何自誇，彷佛不是領受的呢？

聰明，恐怕主要是因為基因吧？還有爸媽和學校老師給開發的比較好。那是不是領受的？

好吧，聰明是領受的。可是還有一些特質，是要培養的啊？

比如，細心。我自己是個還算細心的人，我也喜歡細心的人，對粗心的人，有時看到他們做的事情，我會覺得，啊，怎麼這樣啊。但是，再一想，我的細心，很大程度上是因為爸爸從小特意培養的。中學時在家做數學題，錯一罰十。

我印象中，有一次因為老出錯，差點兒睡不了覺，還是媽媽來勸，才沒有繼續罰。而爸爸的細心，可能不僅是天生的，也和他的職業也有關。他是麻醉師，這個職業要求他必須格外細心，因為是和病人性命攸關的。

再比如，critical thinking （思辨思維的能力）。有時我看到微信上的文章，真是感歎，什麼人寫的這種似是而非的東西，什麼人還轉這種漿糊。但，如果不是我受的教育，得到的訓練，包括我參加的那些英文考試中對Argument 駁論體裁文章寫作的要求，我怎麼可能培養出思辨思維的能力？

 

為何自誇？

謙卑的時候，我發現自己更能接納和欣賞別人。

謙卑的時候，我更有耐心去瞭解別人，去瞭解他/她為什麼這樣想，為什麼這樣做，經歷了什麼才成為現在的他/她。

謙卑的時候，我更有愛心去幫助別人，在他們獲得某方面的技能和品格的路上，與他們同行一段路。

謙卑的時候，我更能接納和欣賞自己，而不是在自傲和自卑中掙扎。

謙卑的時候，我會帶著感恩的心，去使用自己的才能，成為別人的祝福。

前幾天我和朋友去了瑞士的Rigi山。巍巍群山，峰頂白雪皚皚，格外壯觀。我現在生活的芬蘭和家鄉卻都是平原，平靜到平淡，卻利於農耕。群山可以因為自己的壯美向平原誇口嗎？平原可以因為自己的肥沃多產而反嗆群山嗎？

單單想像一下群山和平原各自誇口的這個畫面，都會覺得可笑。

群山靜默，平原無聲。或是長滿青草，或是長著麥子，蔬菜，各樣的果樹。

我也對自己說，“各人要照所得的恩賜彼此服事，做上帝百般恩賜的好管家。”——《彼得前書》4：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