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學德  

本文原刊於《舉目》官網言與思専欄2018.12.03

 

小林是一個80後傳道人，從去年到今年，一年前後的時間內，我們兩人長談、暢談了兩次，並且我還和他的家人一起度假了兩三天。今年6月下旬，有一位素不相識的兄弟幾次跟我說，他們神學院的學生要畢業了，希望我寫幾句話給他們。我實在無法推辭，就想，乾脆把我與小林的對話寫出來了算了，他們要是覺得有點幫助，就用。第二次見面時，小林一開口就問我，你作為一個老傳道人，對我們這些年輕一代的傳道人最想說什麼呢？

我對這個問題其實也有準備。我挺欣賞小林弟兄的，也知道這一次見面後，下一次不知道什麼時候再見。即使再見，也很難像現在這樣從容、輕松。因此，我想把我個人以及聽到的經驗坦率地告訴他。

 

一、“第一重要的就是你要在乎人，真心地去關懷人、愛人，特別是周遭的人。如果我們不愛周圍的你看得見的人，怎麼可能愛看不見的上帝？”

我說：“許多時候，愛就是陪伴。陪伴一個人成長，沒有三四年的功夫，很難見成效。”

我這麼說，主要是根據兩件事，第一就是主耶穌對彼得的囑託，在提比哩亞海邊向門徒顯現後，耶穌3次問彼得“你愛我嗎？”又3次告訴彼得：“你餵養我的小羊。”（參《約》21：15-17）

沒有愛就沒有牧養。

另一件事就是主耶穌自己做出的榜樣，祂揀選12個門徒後，就明確宣告並切實實行“……要他們常和自己同在……”這個“同在”就是陪伴，就是愛，就是牧養。

對於陪伴來說，最大的代價就是時間。

耶穌就是榜樣。祂用了整整3年時間來陪伴祂的門徒。即使在從死裡復活後，祂也花了40多天的時間向祂的門徒顯現，陪伴他們。祂甚至在提比哩亞海邊為門徒做飯。

當耶穌後來賜下一個“彼此相愛”的新命令時，祂特別強調：“我怎樣愛你們，你們也要怎樣相愛。”（《約》13：34）

上帝就是愛。只有在愛中才能彰顯上帝。

 

二、“深入地讀聖經，有一點你自己悟出來的、來自你生命最深處的體會。”

如何深入，這不僅是要參考權威性的聖經註釋，還要默想和禱告，反覆默想，不斷禱告，直到上帝的話融入自己的生命中。

在《詩篇》的第一篇中，大衛寫到：“惟喜愛耶和華的律法，晝夜思想，這人便為有福！”（《詩》1：2）“思想”一詞又被翻譯為“默想”、“默誦”、“默思”，就是離開書本，自己默默地聯想、思考，反覆地回味文字的精義。

這不能趕進度，需要慢，肯花時間，直到自己體會到了這段文字的精髓、精華、精義。

耶穌反覆說：“我就是生命的糧。”（《約》6：35）又說：“我對你們所說的話就是靈，就是生命。”（《約》6：63）

糧食不是小擺設，不是展覽品，也不是化妝品。糧食是用來吃的，人吃了糧食才能供給生命的需要。人活著不能沒有面包或大米飯。小時候吃飯的時候，媽媽總是一再說：“慢點吃，別狼吞虎咽的。”對了，對了，要細嚼慢咽。默想就是吃飯的“細嚼慢咽”。對於上帝之言，我們唯有細嚼慢咽，才能品出味道，同時能讓身體充分地吸收營養。

在默想中，如果上帝的哪一句話特別打動了你，就把這一句話化成間短的話來禱告。不斷地禱告。

這是我最喜歡的幾個禱告：“主啊，求你憐憫我。”另一個是：“阿爸父，我屬於你。”還有一個就是“主啊，求你幫助我。”

這些禱告針對的都是自己的生命，是自己與主的關係。

 

三、不要害怕袒露自己的軟弱

承認軟弱，就是承認你是人，你需要上帝、主耶穌基督、聖靈，你需要兄弟姐妹。

我們因著軟弱而呼求上帝的恩典，靠著這恩典堅強起來。這大概就是保羅給我們指出的一條生命之路。

我還特別提到，在講道中，包括輔導中，不妨有時說到自己的軟弱，讓弟兄姐妹看到傳道人和他們是有一樣性情的人，和弟兄姐妹一起承受上帝的恩典。

保羅說：“有誰軟弱，我不軟弱呢？有誰跌倒，我不焦急呢？我若必須自誇，就誇那關乎我軟弱的事便了。”（《林後》11：29-30）

他還說：“為我自己，除了我的軟弱以外，我並不誇口……祂對我說：‘我的恩典夠你用的，因為我的能力是在人的軟弱上顯得完全。’所以，我更喜歡誇自己的軟弱，好叫基督的能力覆庇我。我為基督的緣故，就以軟弱、淩辱、急難、逼迫、困苦為可喜樂的；因我什麼時候軟弱，什麼時候就剛強了。”（《林後》12：5，9-10）

耶穌成為人，就是成為軟弱。

《希伯來書》說：“因我們的大祭司並非不能體恤我們的軟弱。祂也曾凡事受過試探，與我們一樣，只是祂沒有犯罪。所以，我們只管坦然無懼地來到施恩的寶座前，為要得憐恤，蒙恩惠，作隨時的幫助。”（《來》4：15-16）

當主耶穌治好了彼得岳母和好多人的病後，《馬太福音》說：“這是要應驗先知以賽亞的話，說：‘祂代替我們的軟弱，擔當我們的疾病。’”（《太》8：17）

 

四、在教會中千萬別抓權，不要謀求我要說了算。

毫無疑問，錢、權、色、名，這是世人面臨的四大誘惑。但在教會中，抓權力——我要說了算，這往往更危險。

多年來看過許多華人教會，其中面臨的一個大問題就是，在教會裡誰說了算，是牧師還是長老或執事？許多的紛爭與分裂由此而起。

謀求權力的經典例子就是雅各和約翰。他們要求在耶穌的榮耀裡，分別坐在耶穌的左右。但耶穌對他們（也是對我們）說：“你們知道，外邦人有尊為君王的，治理他們，有大臣操權管束他們。只是在你們中間，不是這樣。你們中間，誰願為大，就必作你們的用人；在你們中間，誰願為首，就必作眾人的僕人。因為人子來，並不是要受人的服事，乃是要服事人，並且要捨命作多人的贖價。”（《可》10：42-45）

耶穌不僅說說，祂教導的祂以身示範，力行之。請看，祂在走上十字架之前，親自為門徒洗腳。洗完之後，祂說：“我是你們的主，你們的夫子，尚且洗你們的腳，你們也當彼此洗腳。我給你們作了榜樣，叫你們照著我向你們所做的去做。我實實在在地告訴你們，僕人不能大於主人，差人也不能大於差他的人。你們既知道這事，若是去行就有福了。”（《約》13：14-17）

領導就是服務。這是基督教對於領導力的特殊看法，並且，基督應許說，這樣的服事是有福的。

 

五、一定要好好讀點經典著作，文史哲的名著都要讀一點。

引用兩個名人的兩段名言。第一段是美國最偉大的神學家愛德華茲說的：“上帝是主宰，祂完美地創造出萬物，萬物也完全仰賴祂而生存。上帝的生命與至美是所有生存經驗、卓越成就的總和與內容。”（註1）

另外一段是大哲學家懷海德說的：“人如果沒有經常看到偉大的典範，道德教育就不可能成功。”（註2）

我還推薦了幾本基督教名著，如奧古斯丁的《懺悔錄》，馬丁•路德的《加拉太書註釋》，加爾文的《基督教要義》、《天路歷程》等等。

我建議，神學名著要與靈修名著和聖徒傳記一起讀。

 

六、訓練自己的語言與寫作

訓練語言的最好途徑就是反覆閱讀文學名著。我推薦了沈從文、汪曾祺與琦君的散文，還有齊邦媛的《巨流河》，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卡拉馬佐夫兄弟》、《地下室手記》，托爾斯泰的《復活》和他晚年的短篇小說選。

還要讀一點詩，如《唐詩三百首》、《宋詞選》。我特別推薦讀里爾克、特拉克爾和保羅策蘭的詩。不需要一次讀完，放在身邊，隨時讀一兩首。反覆讀幾遍，讓自己首先在語言上被熏陶。

關於寫作，寫作是可以訓練的。無論怎麼忙，每天最好都寫一點，當作寫屬靈日記。寫作一定要有細節，讓人仿佛看到了一幅畫。要反復修改。要精煉。

毫無疑問，我們要好好向主耶穌學習，耶穌是“講故事”的高手。浪子回頭就是最好的故事。

 

七、一定要有幾個能夠說心裡話的兄弟姐妹。

古代修士曾把“上帝就是愛”這句話，翻譯成“上帝就是友誼”，在一生中，要是能遇到幾個志同道合的朋友，那是上帝賜下的莫大禮物。

朋友貴在交心。

要特別注意交結那些能彌補你短處的朋友。古人早就說過了，朋友是你的第二個自我。

交朋友要敢於“高大上”，敢於交那些高於你、又平等地待你的人。孔子說的好：“友直友諒友多聞”，這可以作為交朋友的一個標準。

朋友為什麼這麼重要？

耶穌說：“你們若遵行我所吩咐的，就是我的朋友了。以後我不再稱你們為僕人，因僕人不知道主人所做的事。我乃稱你們為朋友；因我從我父所聽見的，已經都告訴你們了。”（《約》15：14-15）耶穌還說：“人為朋友捨命，人的愛心沒有比這個大的。”（《約》15：13）

這是朋友的標準，耶穌同時也是榜樣。

寫到這已經是第7點了，在猶太基督教傳統中，7是一個好數字，那我就到此為止吧！

 

註：

1. 轉引自《當代基督徒人文素養》，第53頁。
2. 同上，第228頁。

 

作者為自由傳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