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柏滔
本文原刊于《举目》43期
1993年荣获艾美奖最佳编剧奖的电视片《乐队继续演奏》(And the Band Plays On),改编自同名的畅销书,作者为《旧金山纪事报》的同性恋记者Randy Shilts。
Shilts 在书中描述了医学工作者在里根执政时期从事艾滋病研究的经历,指责政府的冷漠和政治斗争,特别是美国政府视同性恋为疾病,因而歧视同性恋者,拦阻了艾滋病 的研究和治疗。他将此事与铁坦尼克号(Titanic)游轮撞冰山沉没时,船上乐队仍继续演奏相提并论,从而批评政府和社会因为对同性恋的偏见,忽视了这 世界性的危机。
Shilts是美国第一个公开专职报导艾滋病的记者。他于1994年死于艾滋病。
根据联合国艾滋病 (AIDS)规划署和世界卫生组织统计,自1981年6月5日首度证实艾滋病以来,艾滋病已夺取超过2,500万人的性命,成为史上最具破坏力的流行性绝症之一。根据2007年最新的数据,全球艾滋病患者超过了3,300万,每年有250万人被传染,有210万患者不治死亡。其中,中国的艾滋病病毒感染者 和发病者约70万,且感染人数以每年30%的速度增长,进入艾滋病感染的快速增长期 。
主耶稣曾宣告:“主的灵在我身上,因为他用膏膏 我,叫我传福音给贫穷的人;差遣我报告被掳的得释放,瞎眼的得看见,叫那受压制的得自由,报告神悦纳人的禧年。”(《路》4:18-19)。主不单传天国 的福音,也医治众人的疾病。因此,面对艾滋病如此严重的挑战,基督徒不可无动于衷,应当尽上自己的一份心力。
不过,要解决艾滋病的危机,我们不仅需要寻找治疗和预防的方法,而且也不可忽略艾滋病引发的伦理问题。
一、艾滋病的治疗和预防
艾滋病,即获得性免疫缺陷综合症或后天免疫缺乏综合症,英语全称“Acquired Immune Deficiency Syndrome”,缩写为“AIDS”,音译为“艾滋病”,或爱滋病。人感染了“免疫缺乏病毒(Human Immunodeficiency Virus,简称HIV,即艾滋病毒)”后,因免疫系统受到破坏,逐渐成为多种疾病的攻击目标,促成多种临床症状,统称为后天综合症,而非单纯的一种疾 病。
近年对艾滋病的医学研究有显著进步(2008诺贝尔医学奖,即颁给发现艾滋病毒的两位科学家)。最新的生物科技检验血中HIV的抗体或HIV的抗原,已达到90%以上的准确性,而且可用多种简单的测试来印证,防止错误的诊断。
因为HIV病毒是属于一种反转录病毒,它能逆反普通的基因转录过程,科学家发明了副作用低的化学治疗法,如阿巴卡韦(Abacavir),一种模拟核甘逆转 录霉(reverse transcriptase)的抑制剂(简称NARTIs或NRTIs),和阿扎那韦(Atazanavir),一种蛋白霉(Protease)抑制剂。 因为人体不需要这两种霉,但它们却是HIV繁殖过程中的必需品,所以这些药品可以抑制AIDS的发病(但不能根治)。
1995年,美籍华人科学家何大一(David Ho)提出,将此两类药物中的2-4种组合在一起使用,称为“高效抗逆转录病毒治疗方法”(Highly Active Anti-Retroviral Therapy-HAART)。因其类似鸡尾酒的配置过程,故又称“鸡尾酒疗法”。由于使用了多种药物,避免了病毒对单一药物迅速产生抗药性而影响疗效, 鸡尾酒疗法能够较大限度地抑制病毒的复制,并能修复部分被破坏的人体免疫弁遄A进而减少患者的痛苦,提高其生存质素。
自1995年该疗法应用于临床之后,大量艾滋病患者受益。有统计数据表明,鸡尾酒疗法使艾滋病患者的死亡率降低到20%。
但是,鸡尾酒疗法也存在着极大的副作用及局限性。首先,它不能彻底清除体内的病毒,治愈疾病。其次,该疗法存在较大副作用,易引起恶心、贫血、肾结石等。再 次,由于需要多种药物,且需经常调整药物搭配(否则也会产生抗药性),所以鸡尾酒疗法费用昂贵——每年大约需要美金$20,000。若加上治理后期的病 征,每年就需要$100,000。在美国,大约只有20%的艾滋病病人,有足够的健康保险来应付这庞大的支出。贫穷国家的病人,除非得到政府或机构的资 助,否则实在无法承担这些费用。
在2008年发现,接受CCR5-Δ32干细胞骨髓移植手术后的艾滋病人,体内的HIV病毒全部消失了, 因为这些干细胞具有抵御艾滋病病毒的能力。美国全国免疫疾病和传染病研究所主任安东尼.福奇博士(Antony Fauci)表示,虽然这种手术用作临床治疗的话,费用太高,而且风险过大,但还是值得鼓励。
研究HIV疫苗遇到的困难,是这病毒的易变性,常常因人而异,因此要寻找HIV病毒身上固定不变的抗原(antigen,引致人体制造抗体的根源)并非易事。
因为还未找到根治的疗法,艾滋病仍是不治之症。要对付艾滋病,除了服用抑制病毒的药品之外,最有效的方法,还是预防,包括广传有关艾滋病的科学常识,有效地管理采血(献血)、输血和医疗卫生,保持正常的一夫一妻的性关系,或避免性行为。
二、选择性测试引发的伦理问题
研究艾滋病的治疗法,和制造免疫疫苗,都需要进行人体实验。这种实验,会给实验对象带来不小的风险。以何种原则选择实验对象,就避不开伦理问题。
1932 年和1972年期间,美国公共卫生管理署在阿拉巴马州的Tuskegee市,挑选了600多个梅毒患者,作为卫生署秘密研究梅毒的实验对象。这些人都是知 识和经济水准低的非裔美国人,研究员骗他们说,因他们有“不良血液”(bad blood),所以引致梅毒,然后给他们服用无医疗性的安慰剂(placebo),用以观察梅毒病情的自然发展。70年代真相揭露后,舆论称之为医学研究上的种族歧视,美国总统因此公开向这群非裔美国人道歉和赔偿。
1995年,美国国家卫生局和病毒控制中心,开始了一项艾滋病研究。该研究 在发展中国家,包括泰国、多明尼加,和五个非洲国家进行,目的是防止患艾滋病的孕妇将病毒传给新生儿。当时在美国已证实,抑制剂AZT可减低传染率三倍, 但是有关部门却决定,给部分病人服用安慰剂代替AZT,以此作为实验的比较样本(control samples)。这些服用安慰剂的病人,因而未得到医治。
由此带来的伦理问题是:为何不给所有病人同样的医疗方法,如在美国的标准一 样?赞成这研究项目的医护人员认为,应该根据非洲的实况和需要,不能采用发达国家的标准。况且,此项研究对非洲国家帮助甚大,例如乌干达(Uganda) 的传染率,因此降低了9.7%。反对这种研究方式的人则认为,选择穷人进行非治疗性的实验,是剥削贫穷病人的权利。
待解决的难题是:若人类的生命有终极的意义,而不是一个工具,那么为何在不同的国家,有不同的标准?
三、风俗文化和公共健康方面的问题
某些国家容许一人多妻,而且在性行为中,男人又是主人,不采用安全套等防范措施;又有些地区,承认娼妓合法化……这些都成为艾滋病的温床。
政府和医疗机构,有保护公共健康的义务。除了广传防范艾滋病的常识以外,还应有妥善的政策,一方面尊重社会的独特文化,一方面能防范艾滋病传染。
艾滋病的研究,自然涉及文化的相对性,和人权的普遍性的问题。乌干达癌症署艾滋病研究中心的主席曾声言:
“这是乌干达的研究项目,由乌干达研究员管理一切在乌干达病人中的实验……这并非美国国家卫生局在乌干达的研究项目,而是由乌干达人执行的科研,在乌干达人中运作,是为了乌干达人的利益!”
在《乐队继续演奏》一片中,80年代艾滋病被证实为同性恋滥交的结果后,旧金山市政府在同性恋者的大力反对之下,不敢关闭在Castro地区的公众浴室(这 些公众浴室,是同性恋者公开聚合和肛交的场所)。最后碍于社会舆论和医学界的抨击,才将其关闭。可见公共健康的措施,可被社会风化和政治压力所左右!
四、个人隐私和公众卫生间的矛盾
80年代,美国印地安纳州,有一个患有败血症的中学生怀特(Ryan White),因为输血而染上艾滋病。虽然医生保证他不会感染他人,但是很多老师和学生家长,却联名请求学校开除他。可见,人的健康资讯,与他的社会地位及权利息息相关,应是个人私有财产,受法律保障。
美国的法律,容许人不接受艾滋病测试。但是大众的安全,是否超过个人隐私的权利?艾滋病患者有没有责任不传染他人(美国佛罗里达州有一位患艾滋病的牙医,在死前传染了起码五个牙科病人)?
虽然美国各州都立法,禁止艾滋病带原者与未受警告的人有不安全的性交,但是尚未制定公共卫生的艾滋病政策。例如,医疗人员有没有责任,违背艾滋病人的意愿,警告与病人有深入接触的第三者?病人有没有权利获取医护人员的健康资讯?
五、资源分配的不公
根据2002年世界卫生署的统计,艾滋病是非洲最致命的死因,占全部死亡率的20.6%。在美国,则低于1%,主要是因为美国富有、医疗先进,钗h特效药虽不能根治艾滋病,却可拦阻其蔓延。
只是,药厂发明新药,是为了市场的需要,为了从销售营利。美国每一种新药,从实验到上市,平均的投资是20亿美元,需时大概10年。因此,像疟疾(Malaria)这类只在非洲流行的传染病,虽是非洲人第三死因,在西方却不受重视。
再如非洲嗜眠性脑炎(African Sleeping Sickness),早有特效药,却因为赚不够钱,制药厂自1995年起不再生产。后来发现,此药有卸除面孔多余毛发的副作用,可在欧美开发新市场,才重新制造、销售。
贫穷国家流行病的科研项目,只占全球医疗研究经费的0.3%。从1975至2004年,有1,556种新药面世,其中只有16种药,是对抗贫困地区的流行 病。所以,对贫穷国家的艾滋病人的援助,主要靠慈善机构和国际资源,而非药厂。前任美国总统布什,设立了艾滋病紧急计划(The President’s Emergency Plan for AIDS Relief),帮助170万非洲艾滋病人接受治疗。他因此在卸任前,荣获“杰出的人道主义奖”。笔者认为,这是一个好基督徒的榜样!
六、应对方案:认知和参与
按照现在的传染速度,到2020年,仅南非洲一带,就会增加3,000万死于艾滋病的人,遗下900万个孤儿。圣经督促我们行善,怜悯有需要的人,为他们行公义,这才是存谦卑的心与神同行(《弥》6:8)。
全球有超过10亿人,活在极端贫困的环境中(每天收入少过1美元),但全球也有10亿超过正常体重的人(大部分在欧美)。在美国,差不多近半的农作物,没有 当作食物使用。圣经说:“凡有世上财物的,看见弟兄穷乏,却塞住怜恤的心,爱神的心怎能存在他里面呢?小子们哪!我们相爱,不要只在言语和舌头上;总要在 行为和诚实上。”(《约壹》3:17-18)圣经又说:“人若知道行善,却不去行,这就是他的罪了。”(《雅》4:17)
因此笔者认为,面对艾滋病对全球的挑战时,基督徒起码应持以下态度:
1. 坚信生命的应尊重,基督是人类生命的源头(《约》1:3、4),神使人活,而且保护人的生命(《摩》5:4;《结》18:32)。所以,基督徒应尽力抢救艾 滋病患的生命,并防止艾滋病传染、扩大——这包括支持和援助研究艾滋病以及贫穷国家的其他流行疾病,并直接参与救援和医疗。
2. 行怜悯与公义:基于全球的资源分配不平均,基督徒有责任秉公揭露不义,也有义务照颅需要帮助的人。主耶稣称赞乐于助人的撒玛利亚人(《路》 10:29-37),保罗也敦促我们“行善,不可丧志;若不灰心,到了时候,就要收成。所以有了机会,就当向众人行善;向信徒一家的人更当这样。” (《加》6:9-10)
3. 尊重婚姻和性关系:艾滋病的传染,与性杂交有直接的关系。因此,尊重在一男一女的婚姻中的性关系,避免滥交,是防止感染艾滋病的最佳途径。但是,我们也不 要将罪与艾滋病完全挂钩(很多教会就是因为艾滋病有性杂交的污名,没有大力鼓励信徒参与救援事工),因为这还涉及社会政策和经济措施的问题,也有义人受苦 的问题(《约伯记》)。何况,在神面前,人的罪无分大小,都受审判(《路》13:1-5)。
结语
在这资讯发达的时代,基督徒起码的责任,是将艾滋病的正确知识教导他人,并支持、参与全球救援工作。
美国知名的马鞍山教会牧师华理克(Rick Warren),发起一个慈善计划(PEACE),鼓励全球基督徒:促进和解(Promote reconciliation),装备事奉型领袖(Equip servant leaders),援助穷苦大众(Assist the poor),关怀患病者(Care for the sick),以及,教育下一代(Educate the next generation)。这正是主耶稣的吩咐(《路》4:18-19),他也为我们做出了榜样。愿神赐我们力量和智慧来遵行!
Selected References:
http://data.unaids.org/pub/GlobalRepo … 8_ExecutiveSummary_en.pdf
http://prohealthinternational.info/index.html
http://community.wr.org/hivaids
作者来自香港,现任教于美国伊州惠敦大学生物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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