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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首底波拉之歌(傲潔)2022.11.02

本文原刊於舉目官網2022.11.02

傲潔

隔著電腦熒幕,看著住院救治中的底波拉滿臉愁容。“弟弟全家過兩天搭飛機到英國定居,我在香港從此舉目無親了”,她哽咽落淚。

關係親密的家人各散東西,手足同心而離居,類似的故事近幾年在香港屢見不鮮。長年患病的底波拉,今後孤身隻影留在香港生活,內心的恐慌與焦慮可想而知。

看著病痛中的底波拉,我只能禱告:“求耶和華沙瑪的上帝無時無刻與她同在,求耶和華拉法的上帝親自醫治她的頑疾,更求耶和華以勒的上帝供應她一切需用……”

上帝築成友誼之橋

我與底波拉在少年時代於香港九龍鬧區一間基督教會相識,當時多數學生會友住宅狹小,牧師就在平日開放會堂為自修室,供大家讀書溫習。我與底波拉因此在教會經常碰面,回頭來看,我們之間因著上帝而築起來的友誼之橋,已經走過30多年了。

生性倔強的底波拉因母親患精神疾病,成長之旅極其艱辛。雖然求學不順遂,但她內心卻早懷大志,要奉獻一生到被遺忘的角落去傳福音。而我立志要報考臺灣大學的中文系,預備未來投身文字宣教的禾場。兩個正值荳蔻年華的黃毛丫頭,擁持著一顆赤誠之心,執意地愛耶穌,憧憬著委身事主的遠大前程。

底波拉自幼體弱,有慢性疾病,大半生進出醫院無數回。縱然未受過高等教育,她仍順利於全港舉足輕重的神學院畢業,並正式受聘為教會傳道人。我有幾回聽她在主日證道,條理清晰、釋經周密又饒富屬靈亮光,深具啟發性。

然而,礙於學歷背景,底波拉的講道恩賜在以中產知識份子為主的教會裡不被看好;另外,心直口快的她有時出言冒犯了會友而不自覺,被告到執事會,非常難堪。她的直率甚至也傷過我,若不是是上帝將一首“底波拉之歌”植入我心,教會我體諒與包容,這座友誼之橋很難堅韌至今。

從“回宣”到基層關懷

底波拉懷擁向回教徒傳福音的熱忱,在父親的支持下,曾前往馬來西亞參與“回宣”事工,努力融入當地文化,向回教婦女與學生傳揚基督救恩,幾年後因健康問題返回香港。旁人視她“鎩羽而歸”,一事無成;她因此變得心情低落,身體健康更往下滑,重病連連,無法勝任教會傳道之職。

多年來,每逢內心深處奏響“底波拉之歌”,我會越洋去電問候另一端的底波拉;心情西沉的她聽見是我的聲音,總會欣慰無比。

嚐過一段無結果的戀情之後,底波拉專注事奉上帝,不再涉足男女情愛。近幾年,她被人子耶穌走遍各城各鄉拯救失喪靈魂的心腸所觸動,投入基層關懷工作,看盡香江市井小民的真實苦況,熱心幫忙了許多窮困家庭尋找公共援助。

回首當年,教會與我同齡的少年人多半來自草根家庭,一家子擠在狹窄的鳥籠裡生活。時值香港經濟全面起飛,不少學子用功讀書,期望脫貧翻身。光陰似箭,少年會友們今已“大翻身”成家立業,是社會並教會的中堅份子,但香港的整體貧窮仍未削減,不過換了一批人罷了!

底波拉接受上帝的呼召,深入香港被遺忘的角落,藉由關懷貧戶做福音預工,將耶穌的愛帶到無數住屋條件惡劣的窄狹劏房裡,用聖經話語安慰並鼓舞人心。

她感嘆:“教會有時給人不接地氣的感覺,未能走入勞苦大眾當中,瞭解民生疾苦。”想到高天之上的獨一上帝,道成肉身親臨人間,見流離失所的群眾如同沒有牧人的羊就動了慈心,與他們生活在一起,過著貧寒的生活,嚐盡人世辛酸。尊榮的基督在當時貧富壁壘分明的猶太社會裡,選擇與窮人為伍,醫治他們的身心疾痛,祂是何等“接地氣”的救贖主!

一代香港年輕人的女英雄

我憶起在香港母校的一位已故學姐、華人基督教文字工作前輩蘇恩佩姐妹(編註)的生命典範。

出身名校的她,早年選擇到偏遠學區當小學老師,傾盡真心地教導社會底層的貧童。對貧窮的深刻體會,使她的文字滿載關愛弱勢的悲憫情懷,同時流露對教會忽略窮苦小民的痛心。

1972年,身患重疾的恩佩學姐自新加坡返回出生地,目睹極速發展的香港物慾橫流、罪案不斷,年輕一代在擁擠又競爭激烈的環境中茫然無所適從。

當時香港許多教會充滿循規蹈矩的中產階級會眾,每週例常地聚會,只見一小撮基督徒在“無政府地帶”的貧民窟“九龍城寨”裡開拓福音事工。她不禁向上帝吶喊:“我能為這城市做甚麼?”

在上帝的帶領下,恩佩學姐以“抗衡文化,逆流而上”為使命,發起喚醒年輕世代的“突破運動”,並創辦《突破雜誌》及專責關懷青少年事工的“突破中心”,為一代香港青年奏響激越昂揚的“底波拉之歌”。

時至今日,突破中心在網路世界推動更多元化的事工,開展系列啟發思考的通識教育工作,將聖經真理的價值觀融入其中,努力延續恩佩學姐的職志,用基督信仰挽救世俗惡流沖擊下的失喪靈魂,讓這首“底波拉之歌”傳唱不絕。

從死裡復活的神蹟

婚後我要準備育兒持家,各種庶務纏身無暇寫作。擱筆廿載,我已是走入墳墓的文字人。

然而,孱弱多病的底波拉不停催促我一定要寫,這才漸漸鼓起勇氣重拾筆幹。當我陸續收到文章刊登通知,就像年邁的亞伯拉罕老來得子,更像他從死中得回了以撒,親身經歷上帝還能叫人從死裡復活的神蹟。

彼時在彼岸的底波拉更是經歷了神蹟,肝、肺、心臟都遇過連醫生也束手無措的頑疾來襲,一次又一次地瀕臨死亡邊緣,卻一次次地走過死蔭幽谷。到2022年,她因體內不明出血,產生便血症狀,嚴重時會口吐鮮血。每次危急送院救治途中,她會第一時間跟我聯絡懇請代禱,並表示做好心理預備,隨時見主。

數月前,香港疫情嚴峻的一個週末,底波拉因出血過多需要輸血,留院等待符合自己的O型血。我收到消息後震驚萬分,馬上跪地懇求天父為她預備血醫治她。

當時她求生意志薄弱,只想早日回天家與父母重逢。結果,醫院很快等到一包符合的血型。她看著這包血,是天父藉著一個陌生人的愛心輸到她體內,令她感激不盡,重新振作做個為主而活的女鬥士。

“弱軀”與“禿筆”相互扶持

最近,底波拉因腹瀉不止,再度送院治療,與她情感深厚的親弟又要離港移英,心情忐忑難奈時,透過視訊向我傾訴。

我不明白:慈愛的天父為何讓忠心服事的底波拉不斷經受病痛的折騰?但深知自己要“與哀哭的人要同哀哭”。(參《羅》12:15)每逢內心深處的“底波拉之歌”傳出悲調,我暫擱手邊未完的文稿,流著淚為遙遠的底波拉守望禱告。幾天後,終於收到她來訊:“病情有好轉,謝謝代禱。”

蘇恩佩學姐曾謙言:“我有的只是‘病弱的身軀’和‘一枝禿筆’。”懷疑自己:“還能為香港做甚麼?”底波拉和我,不就是“病弱的身軀”和“一枝禿筆”!我倆又能為這詭譎紛亂的世代做甚麼呢?

耶穌說:“……我所做的事,信我的人也要作;並且要作比這更大的……”(參《約》14:12)

“病弱的身軀”和“一枝禿筆”怎麼作更大的事?恩佩學姐以45年的短暫人生,見證了“弱軀”與“禿筆”在上帝手裡成就的大事;除了創立“香港突破機構”,她也感召了無數基督徒投入文字宣教的禾場,發揮福音文字無遠弗屆的影響力。

事奉途上,我與底波拉一直相互扶持。每當筆力疲軟自我懷疑之際,她成了我腹中的蛔蟲,傳訊提醒我:“不要放棄寫作,這是妳最喜愛的事,更是上帝對妳的託付。”她住院期間,我亦將禱告的領受告訴她:“耶穌對妳充滿信心,因為醫療診斷、療藥、食物營養及服事的力量,都在祂手裡,要全部給妳。”

這樣地,“弱軀”與“禿筆”彼此打氣,顛躓走過崎嶇。

此刻,內心深處的“底波拉之歌”再次迴盪著動聽的旋律,唱起連於元首基督的勝利凱歌。

編註:參《一根蠟燭的自焚——回憶香港奇女子蘇恩佩》(莊祖鯤)https://ocfuyin.org/oc124-21/

作者神學院畢業即參與大陸及臺灣本土宣教事工,之後投身基督教報社擔任主編及記者之職,現居英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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