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申得
頂著滂薄大雨,一輛華麗的馬車,行駛在愛爾蘭的一條鄉間小道上。身著制服的僕役,騎馬護送在馬車的兩側。車廂裡坐著一個4歲的小男孩和他的僮僕。
馬車在一條溪流前停下來。連日暴雨的沖刷,已經使這條平日靜謐的溪流變成了脫韁的野馬,咆哮著沖過兩岸。急躁的馬夫決心鋌而走險,命令車隊冒雨闖過溪流。不料,馬車行駛到中途漸漸失控,隨波逐流,冰冷的河水開始灌入車廂。馬夫和僕役們奮力游回岸邊,卻發現小男孩和僮僕還留在車上。
還好一位忠勇僕役,策馬衝進河裡,逆流而上,奮不顧身地將小男孩和僮僕救了出來。
這個獲救的男孩,長大後,竟成為舉世聞名的“現代化學之父”——他就是羅伯特.波義耳 (Robert Boyle)。
如花少年
1627年,波義耳出生於愛爾蘭,在15個孩子中排行14。他的父親,據說是當時大不列顛最有錢的人,雖然自稱是基督徒,但從未認真遵照聖經,教導、養育兒女。因他的嬌慣和縱容,兒女從小養成了狂妄不羈、安逸奢侈的惡習。長大後,或娶進有錢有勢人家的小姐,或嫁入豪門,整天過著花天酒地的生活,並到處惹是生非……
波義耳的母親在他4歲時去世,波義耳因此對母親沒什麼印象。這是他一生最大的遺憾。
波義耳生性頑皮。同伴中有人口吃,他在一旁冷嘲熱諷,並且故意學著口吃的樣子,使人難堪。他以此取樂,豈料樂極生悲,竟養成了口吃的習慣,且終生伴隨。他成名後外出講演,不得不放慢說話的速度,往往給人一種遲鈍的印象。
8歲時,波義耳進入著名的伊頓公學。在這個學校,他不但學習書本上的知識,還學習英國上流社會的習俗、舉止。作為貴族中的貴族,波義耳享受到最優厚的待遇。也正是在伊頓的3年時間裡,波義耳的求知慾大大地激發出來。他一生嗜書如命(平均每天讀書12個小時),就是在伊頓公學形成的。
11歲時,年邁的父親決定叫波義耳退學,回家伴隨自己。波義耳是父親最喜愛的小兒子,關係如同聖經中的便雅憫和父親以色列。波義耳的父親高薪聘請了最優秀的法國教師,在瑞士的日內瓦給波義耳授課,內容包括語言、邏輯學、數學、歷史、聖經、加爾文教義、網球和擊劍等。波義耳每天上午學習2章舊約聖經,晚上學習2章新約聖經。
一個異常悶熱的夏季午夜,突然間,傾盆大雨以雷霆萬鈞之勢,鋪天蓋地而下。天空中狂風大作,電閃雷鳴,讓人膽顫心驚。
波義耳從睡夢中驚醒,只當是世界末日的審判到了。
波義耳一直自認是很不錯的基督徒,按時上教會禮拜,喜讀聖經,行為檢點,不像哥哥們那樣出格。但在那一天晚上,想到要面對上帝的審判,波義耳突然察覺到,他平時的宗教經驗毫無作用,他的罪還未被赦免,“我完全沒有預備好去見上帝的面”。
於是,他雙膝跪在床邊,開口承認所想到的一切罪,並且請求耶穌基督的赦免。他鄭重地禱告:“上帝啊!從今我要做真正的基督徒!”
第二天醒來,想到昨夜的舉動,波義耳不禁感覺有些詫異。然而他不但沒有後悔,更將昨晚所發的誓言,在上帝面前重新述說了一遍。這件事成了他整個人生的轉捩點。時年波義耳剛滿13歲。
與許多人一樣,重生得救後的波義耳,在一段時間裡陷入了屬靈的低潮。他確信自己的罪既大且深,上帝根本不可能赦免像他這樣罪大惡極的人。他內心極其苦悶,常在鄉間的小路上獨自一人鬱鬱而行,有好幾次甚至萌發輕生的念頭。
這樣的情形,持續了幾個月之久。直到在一次領受聖餐的聚會上,上帝的恩典和愛好像清晨的日光,溫暖地照耀在波義耳的心上。他得到了一次極美的屬靈復興。雖然在以後的日子裡,疑惑和沮喪的陰雲仍會不時地襲上心頭,但波義耳相信,這些疑惑和沮喪,都在上帝手裡變成了恩典的祝福。
他催逼自己用心查考福音、明白救恩,從此打下了堅固的信仰根基。
某日,波義耳與一夥朋友聊天。有人說:“若是我們可以放鬆一點、隨意犯罪,只要記得在臨死一刻認罪悔過,這樣的生活不是很瀟灑嗎?”波義耳即刻回答:“不能!我們已經失去了犯罪的自由!我們應當盡心竭力地服事上帝!”
17歲時,父親病故。波義耳搬到倫敦,與長他13歲的姐姐凱薩琳暫住。波義耳獲得了一大筆遺產,這對他日後的科學研究,非常有幫助。
長姐如母,凱薩琳對小弟弟關愛有加。凱薩琳是一個聰穎、智慧的女子,能夠將主日清晨所聽的道,在晚飯後一字不差地寫下來!在和姐姐同住的這段時間裡,波義耳寫下了許多靈修小品,包括《聖經的風格》、《倫理》、《默想集》、《全然愛主》,以及靈修小說《殉道者提朵拉和迪迪摩》等。從中可窺見其熾熱如火的愛主之心。
在17世紀中期的英國倫敦,有一群品行端正、志同道合的年輕科學家,常常聚在一起探討數學、化學、神學和物理學等領域的問題。他們沒有固定的地點,亦沒有固定的組織,所以被人戲稱為“影子大學”。
通過姐姐凱薩琳的推薦,波義耳加入了“影子大學”,並成為非常活躍的成員。1662年,“影子大學”在倫敦正式註冊為“皇家自然科學學會”,波義耳是12個創辦人中的領袖。多年後,牛頓接續他成為學會的掌門人。
波義耳對科學的酷愛,可以追溯到青少年時期在義大利的佛羅倫斯城的一段旅遊。那時,大名鼎鼎的科學家伽利略剛剛去世,佛羅倫斯人陷入了深深的悲傷。好奇的波義耳,決定去讀一讀這位全城都談論的偉人所寫的書。為此,他自學了義大利文,如饑似渴地研讀伽利略的著作。讀後他決心效法這位“偉大的觀天者”,力求以客觀、嚴謹的觀察,和實驗的方法,探索這個大千世界的奧秘。
21歲時,波義耳在自己的家中建立了一個實驗室。27歲時,他的好朋友,牛津大學沃德姆學院的約翰.威爾金斯院長,特許他在牛津大學不受限制地選課。此時的牛津大學,聲譽日隆,已超越劍橋大學,成為英國的學術中心。
波義耳成為當代最著名科學家們的實驗室助手,浸淫在科學研究的氛圍中,潛心吸收最前沿的實驗成果,為日後的不朽發現奠定了基礎。
“化學之父”
父親留下的龐大遺產,使波義耳有足夠的資金,為實驗室添購最好的儀器設備,並雇用助手。
1660年,33歲的波義耳發表了第一篇研究論文,《關於空氣的彈性及其效果的物理力學新實驗》。這篇論文,使他聲名鵲起。傳統上認為,真空狀態是不存在的,但波義耳與羅伯特.胡克一起,證明真空是可以存在的。
波義耳是歷史上第一個發現聲音依靠空氣傳播的科學家,也是第一個確定“空氣有重量”的人(證實了《約伯記》28:25上的話)。今天人類進行的所有與氣體有關的科學研究,都離不開以波義耳的名字命名的定律——“在密閉容器中的定量氣體,在恆溫下,氣體的壓強和體積成反比關係。”
這是人類歷史上第一個被發現的“定律”。這個定律開創了利用氣體為人類造福的時代。
然而,為波義耳贏得“現代化學之父”美譽的,不是這個“波義耳定律”,而是他在1661年出版的、為人津津樂道的科學著作《狐疑的化學家》。這本書一出版,即轟動科學界,成為化學史上的重要里程碑,標誌著人類從此告別煉金術,走向了真正的化學研究之路。
波義耳在書中,大膽地提出了“元素”這個極其重要的概念,認為組成物質世界的“元素”,就是那些“無法用已知手段繼續分割下去的微粒”。 此“微粒說”與現代原子理論非常吻合,令人嘖嘖稱奇。1665年,牛津大學授予波義耳榮譽物理學博士學位,以嘉其卓越成就。
今天許多常見的實驗室技術,都出自波義耳之手。他是第一個從水中收集氧氣的化學家,也是第一個使用密封溫度計的人。他還發明了石蕊試紙。
波義耳才華橫溢,在神學、醫學和哲學領域,也多有建樹。他還是一位極受歡迎的、多產的科普作家,擅長用淺顯的語言和生動的比喻,把讀者帶進抽象而瑰麗的世界。
忠心管家
波義耳出生高貴,又繼承了相當豐厚的財產,但他一生生活儉樸,為人謙和,從不以財富自負。作為東印度公司的主管,他自費請人把四福音書和《使徒行傳》翻譯成印度的方言、土耳其文、亞拉伯文和馬來文。他全力贊助向美洲印第安人開展的宣教事工,與著名的清教徒宣教士約翰.艾略特長年保持著友誼和通信往來。他還在家鄉愛爾蘭,耗費鉅資,請人將全本聖經翻譯成愛爾蘭和威爾士當地百姓可以讀懂的方言,並且把聖經免費贈送到千家萬戶。
波義耳從不炫耀財富,更不以金錢換取地位和名譽。他幾次婉拒所屬的安立甘教會請他出任領袖的邀請,認為自己“平信徒”的身份能夠更好地為基督作見證。雖受眼疾和其他疾病的纏繞,波義耳終身保持著清晨靈修的習慣,嚴格遵循“讀經,默想,自省,祈禱”的靈修步驟。
為了更加明白上帝的話語,他自學了希伯來文和希臘文,可以像引用英文聖經一般,熟練地引用希臘文新約聖經。他開辦了“波義耳講座”,每年選出8篇最優秀的護教學證道,闡明基督教的信仰經得起科學的考驗,是合乎理性,並且超乎理性的。
雖有親朋好友多方撮合,波義耳仍然終身未娶,立志奉獻自己,以科學研究來事奉上帝。回顧他的一生,他確實未虛擲年華。
43歲時,波義耳得了一次中風,痊癒後留下後遺症,跛足而行。在以後的20多年中,波義耳的身體每況愈下。他更加珍惜光陰,做實驗、撰寫文章、回覆雪片般飛來的信件,並且在倫敦的家中接待世界各地慕名而至的遊客。
1691年,波以耳自知不久於人世,立好了財產的遺囑,將私人實驗室中的珍貴資料,贈送給皇家自然科學學會:“祝願你們在研究上取得愉悅的成就,並以種種成就造福人類,將榮耀歸於那位造物的主宰!”
1691年聖誕節前,與波義耳相依為命的姐姐凱薩琳離開了世界。1週後,波義耳也在睡夢中溘然長逝,時年65歲。
波義耳多年的摯友,安立甘教會的吉伯特主教,在安葬禮拜上,引用《傳道書》2:26中的話,準確地概括了波義耳,這位令人崇敬的科學家的一生 ——“上帝喜悅誰,就給誰智慧、知識,和喜樂。”
作者在國內時從事醫療研究,現在美國北卡州牧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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